筆趣閣 > 心有所屠 >144.不如不遇傾城色
    窗外的日光很盛,院子裏極爲安靜。

    裴瑾廷坐在牀尾,眼睛一錯不錯地看着林風給顧青媛診脈。

    已經兩個晚上過去,顧青媛還沒有退燒,人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清醒時會迷迷糊糊地叫着“哥哥……”

    有時候,也會一聲聲地叫着“娘。”

    裴瑾廷知道,她在叫逝去的秦氏。

    他慢慢地起身,走到放置水盆的地方,抽下上頭搭着的帕子,放在溫水中打溼,擰乾。

    他的動作從容,人也看着很平靜。

    只是那擰着帕子時,微微顫抖的腕出賣了他的冷靜。

    裴瑾廷這一生,到如今二十六年,從少時知曉真相後,一直走在自己規劃的路上。

    從未體會過得不到和失去。

    他以爲自己已經無所畏懼,不怕失去。

    卻原來。

    不是不怕。

    他彎下腰,用溼帕子細細地擦去顧青媛額上,面頰上的汗。

    “到底怎麼樣?”他語調近乎冷淡地問林風。

    林風跟在裴瑾廷身邊多年,知道他越是平靜,看着冷淡,心頭蘊含的風暴越猛烈。

    他沉默了一會,然後才道,“得先讓少夫人退燒。”

    事實是,他摸着脈象,趨於平穩,也就是說,不是顧青媛不能醒來,而來她不願醒來。

    裴瑾廷用手輕輕地將粘在她面頰上的一縷發撥開,低聲地,帶着乞求,在顧青媛耳邊,

    “圓圓……還沒睡夠嗎?若是睡夠了,和我說說話好不好?”

    湯藥一碗一碗地喂下,溫熱的帕子一次又一次地擰乾,打溼。

    裴瑾廷一次又一次地幫她擦身,換衫,順道換掉汗溼的牀褥。

    半夜,他在顧青媛身旁躺下小睡,沒一會兒驚醒過來。

    他又夢見顧青媛那次因爲他手心裏的蟲子而昏厥過去。

    靖王世子呆愣着,不可思議地問他,“不是說鎮國公府滿門錚錚鐵骨嗎?怎麼這顧家顧家大姑娘一點用都沒有,看到蟲子也暈過去。”

    他抱起昏厥的顧青媛,一腳踹在靖王世子的屁股上,讓他閉嘴。

    皇后和陸貴妃從來都不合,不能往鳳儀宮送,無奈之下,裴瑾廷只能抱着她往陸貴妃的昭陽宮去。

    長夜寂寂,裴瑾廷從夢中驚醒。

    手掌反射性地去摸身旁之人的額頭,溫度正常。

    這才坐起身,寬鬆的衣襟滑落,露出肌理分明的胸。

    他隨意地扯了扯,將衣襟合攏,隔壁梢間的爐子上一直溫着水和湯藥。

    纔剛掀簾的那一瞬間,一柄閃着寒光的劍忽然朝他刺了過來。

    裴瑾廷反應極快,一個側身,用手中的木盆一擋。

    木盆碎裂,劍鋒擦着他的脖頸滑了過去。

    月光之下,寒光若電,凜凜生寒。

    這是一柄殺人的利器。

    裴瑾廷只穿着中衣,全身上下,除去半個抓在手中碎裂的木盆。

    無半寸可御之鐵。

    劍尖猶如一條吐着幽信的毒蛇,靈巧至極,再次朝他咽喉攻來。

    裴瑾廷轉身,劍已到,距離他咽喉不過數寸的距離。

    那被砍碎的木盆,已經不足以抵禦這樣的殺意。

    就在劍尖將要劃過他咽喉時,裴瑾廷一個擡手,生生捏住劍尖。

    伴隨着一道錚鳴聲,劍被他生生地折斷爲兩截。

    誰也沒想到這樣的變故。

    刺客更是意外,利劍斬斷,去勢一頓。

    就在這一個呼吸間,裴瑾廷倒轉手中捏着的斷劍,朝之回攻過去。

    雖刺客已經反應過來,快速地閃避,卻還是遲了一步。

    那半截斷劍,勢不可擋地,猶如鋒利的匕首,深深插入對方的胸前。

    身體搖晃,血落而下。

    事發突然,結束的也突然。

    裴瑾廷絲毫不意外有這樣的刺殺,彷彿經歷過幾百次一般。

    手中斷劍,滴落着對方的血。

    行刺的蒙面人受傷不輕,迅速退開,欲逃離此處。

    門簾後的內室裏傳來幾聲響動,接着是低低的囈語。

    刺客身形一僵,原本逃離的步伐,迅速一轉,竄過門簾,往內室而去。

    裴瑾廷立即跟了上去,他以爲這刺客的目標是他。

    畢竟從前遇到過無數次這樣的刺殺。

    卻沒想到,這個刺客的目標,其實是屋內的顧青媛。

    否則,爲何他明明可以逃走,在聽到顧青媛的聲音後,以破釜沉舟的決然,朝內室衝去。

    裴瑾廷憤怒,更是後怕。

    顧不上手心裏隱約見骨的割傷,在刺客欲對臥榻上的顧青媛下手時,截住他的半柄斷劍。

    隨着剛纔在梢間發出的響動,賀錚帶着人趕到。

    蒙面刺客聽到陣陣腳步聲,和窗外搖晃的黑影,知道自己逃不掉,竟是咬碎了口中藏着的毒丸。

    看着地上的蒙面屍體,裴瑾廷似凝神在思慮着什麼。

    賀錚不敢驚擾他,更不敢去看臥榻上如今昏迷的顧青媛。

    在處理地上的屍首時,看到裴瑾廷手垂在身側,血不斷地沿着指尖往下流,瞬間就染紅了他雪白的中衣。

    賀錚忍不住叫到,

    “公子。你的手!”

    裴瑾廷這纔回過神,轉頭看向賀錚,又去看地上屍體拖走時,留下的血跡。

    夜色靜到極致,裴瑾廷稍微清理了下傷口,換下血染的中衣,用薄被裹着顧青媛換了一間屋子。

    顧青媛迷迷糊糊之間,清醒片刻,感覺到自己被人抱着,看到那熟悉的下頜。

    “哥哥……”她遺忘了那麼多的光陰。

    怪不得,裴瑾廷說搶親的事雖是她先靠近他,可他卻一直別有所圖。

    換了屋子後,裴瑾廷這才安心讓林風處置傷口。

    他的手心傷得不輕,清洗後,取針線縫合,上藥止血,最後以布裹好。

    臉色蒼白,身子歪靠在交椅上,雙目盯着屋內的帳幔。

    那後頭是依然在昏睡的顧青媛。

    賀錚檢查完刺客的屍體回來,向裴瑾廷請罪。

    刺客身上並沒有可證明身份的東西。

    “到底是何人?大皇子?是否要報到京兆府尹……”

    “王師腳下,竟出現穿入內室的刺客,京兆府尹這個官也做到頭了。”

    裴瑾廷目光幽晦,讓賀錚不必報官,同時又趕了他出去歇息。

    若是再任由他咋咋呼呼的,許會吵到圓圓。

    賀錚心有不甘,卻也不能不尊從裴瑾廷的命令,退了出去。

    裴瑾廷掀開帳幔,靠在牀頭,腦海裏浮現方纔那此刻襲向自己的一幕。

    如果刺客是對着顧青媛來的,那她身上有什麼祕密?

    值得那人不惜派出死士,也要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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