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露被靖王世子的侍衛擡下山去,其他的姑娘也坐上軟轎,一路上,有兩個年紀小些的姑娘,縮在軟轎上低聲抽泣。
悠長的山路,軟轎晃晃悠悠,又朝城裏走去。
裴謹廷騎在馬上,不遠不近地跟在顧青媛的轎子後面。
靖王世子坐在軟轎上,搖着扇子,雖然裴小三和顧娘子除去涼亭裏的那點接觸,其他時候連站都未站一起過。
可他依然覺着兩人有着說不出的親密。
他收起摺扇,在轎子邊敲了敲,將裴謹廷拉了過來,旁敲側擊,
“你和顧娘子和好了?”
裴謹廷懶洋洋地拉着繮繩,
“你怎麼和長舌婦一樣,專門打聽別人後院之事?”
靖王世子哈的一聲怪笑,
“裴小三,本世子要不是長舌婦,怎麼幫你打聽秦家的祕密……”
“你可真是用人朝前,用完就過河拆橋,口出惡言啊。”
真是氣死了。
顧青媛坐在馬車裏,靠在車廂壁上,閉着眼,涼亭的那一幕再一次在她腦海裏重演。
秦露的那一撲,到底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若是有意的,那她是爲了什麼?閨閣女子的矛盾不外是婚事。
她是個和離之人,不可能會同秦露搶姻緣,更別說她只是到秦家做客,沒多久就會離開。
而且,她若是有意的,怎麼能保證她撲跌過來,受傷的會是她?
就像現在,她完好無損,可秦露卻是陷入昏迷,就算能醒來,臉上的傷口血粼粼,也不知會不會留疤。
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事,秦露爲何要做?
不期然的顧青媛思緒飛到其他的地方,她體內的藥毒還沒解,天色眼看要黑了,她……
短短的十多天,秦露一再針對她,都差點讓她遇險,世上有那麼巧合的事情嗎?
顧青媛心頭涌上一股寒氣。
靖王世子早就派人騎着快馬回秦府報信,擔架一回到秦家,就立刻有大夫幫秦露把脈,治傷。
秦露人是無事,昏迷是因爲撞在圍欄上衝擊太大,至於臉頰上被劃的那道傷痕……怕是要落疤。
看着大夫吞吞吐吐的樣子,秦大太太倒吸一口涼氣,腳下一軟,差點昏過去。
好好一個姑娘家,未出嫁臉上就留下疤痕,這輩子就等於毀了一半。
那差不多說好的親事,想必是要黃了。
從聽到消息到見到人,短短的兩個時辰,對秦大太太來說簡直度日如年。
秦露有時候脾氣雖驕縱了點,可到底是她最疼愛的女兒,如今好好的女兒破了相,往後的日子怎麼過都不知道。
看着昏迷中都始終皺着眉頭的秦露,秦大太太只覺得肝腸寸斷。
秦老太太坐在牀尾抹淚,目光落到一旁的顧青媛身上。
“阿媛沒事吧?”
聽同去的姑娘說,原本顧青媛差點被撞到。
顧青媛搖搖頭,依偎在她身旁,“外祖母,我沒事。是靖王世子的侍衛救了我。”
這事是大家都看到的,也沒必要隱瞞。
更何況,有了這層關係,往後她去見裴謹廷可能會順當些。
秦大太太本全身心都在秦露身上,待聽到秦老太太的問話,看了眼顧青媛,目光復雜難辨。
雖然說秦露是踩着裙子被絆倒,可若是顧青媛沒有被拉開,就算秦露會摔倒,也不至於把臉撞到圍欄上,導致破相。
她動了動嘴脣,到底是來了句,
“幸好有人救了你,否則倒是露兒連累你了。”
秦大太太一想到如花似玉的女兒,往後……
顧青媛垂眸,秦大太太這話說得,是希望她站在那裏不動,憑着秦露撞過來,隨便生死?
她的眼睫輕顫,“露表妹也不是故意的。”
秦大太太心疼的直抽抽,“我可憐的露兒,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這一夜,誰都沒睡好。
尤其是秦露。
自從昏迷醒來後,知曉她的臉頰被劃傷,她就彷彿被要去了半條命,整個人失魂落魄。
半昏半醒間,她艱難地坐起來,滿頭是汗地叫了侍女進來,
“讓你盯着顧青媛,你盯着沒有?”
“她可有什麼奇怪之處?院子裏可曾有異動。”
那藥她明明下到了酒中,也看着顧青媛吃了下去,這麼長時間,顧青媛竟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太不可思議了。
她的臉痛極了,面前一陣黑一陣白,難受的不行。
可她的神智卻清醒得可怕。
撞到圍欄前,她分明見到那個原本站得老遠,一副生人勿進的裴侍衛,閃電般地竄到顧青媛身旁,將她拉走。
她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撞到圍欄上,她差一點就見顧青媛抓住,把她甩到圍欄的坡下。
本來算好顧青媛的位置,只有自己跟着意外,才能讓顧青媛出意外時不被懷疑。
就算有人追問也不怕。
秦露死死地揪着錦被,牙咬得死死的,發出咯咯咯的聲響。
憑什麼她如今面目毀了,顧青媛還好好的。
夜晚的油燈捻得只剩下一息,半明半寐的映在秦露的臉上,形同鬼魅。
一旁的侍女渾身發抖,“姑娘……那邊一點響動都沒有。”
“白日我進去幾次,都沒有,晚間奴婢也進不去啊,院門早就關了。”
顧表姑娘就算不是姑太太生的孩子,可到底是鎮國公府上了譜的女兒。
自家姑娘竟能下那樣的狠手。
秦露忍着面頰的痛,慢慢地靠向身後的引枕,那藥她只知道是能夠誘發男女亂來的藥,到底藥效怎麼樣,時長多少更不知道。
若是不能儘快抓住顧青媛的把柄,倒黴的只有她。
原本顧青媛是想趁着這次青龍寺上香,然後趁機留在寺裏不下山,悄悄地同裴謹廷去鄉下。
現在這樣,一時半會又出不去了。
大房嫡女遭了難,秦家氣氛變得也有些壓抑。
顧青媛有些無精打采的,就是體內洶涌的情朝也是變得淡了些。
她靠在窗前,望着外頭點點星光發呆。
裴謹廷一進門就看到顧青媛斜倚在窗臺前,縈繞在她周身淡淡的哀愁,讓他一陣心悸。
纖細的姑娘,好似要迎風而去的鳥雀,馬上就要飛離……
他快步走過去,從身後環住她的腰。
脣貼在她的耳際,不帶半點情裕。
顧青媛擡起頭,剛要推開他,卻被裴謹廷壓住了。
“別動。外面有人在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