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眼前的姑娘一眼,有意地問:「臉怎麼紅了?」
「你今日倒是見着誰了?」
顧青媛假裝扇了下臉頰,「大概是剛剛回來的路上吹着風了。」
撇過臉去,又嗔怪道:「快將衣裳扣好,天寒料峭,可別凍着了。」
又怕這話說服力不夠,動了動身子,想要起身。
「這裏可是書房,萬一有人進來怎麼辦?」
裴瑾廷捉弄了她幾句,自己也被撩撥起了些熱意。
跟前的人,貼着他,動來動去時,蹭在他的身上,好像有小火苗在蹭蹭地燃燒。
他也覺着比剛剛熱了許多。
想着再招惹下去,自己也要收不了場,於是慢條斯理地搭在衣襟上,將衣裳攏好。
「娘子說得對,晚間咱們細細地再看……」
原本見他將衣裳攏好,顧青媛如釋重負,正欲鬆口氣,一轉眼,聽到他說的話,頓時又一口氣提起來。
自從他在鳳儀宮裏丟下不能有孕的大雷後,時常花樣百出,讓她越發招架不住。
她悄悄撇過去,居然分不清他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
就在她呆住的時候,面前懶散的男人嘴角上揚,彰顯他愉悅的心情。
原本,在顧青媛回來前,裴瑾廷就已經收到消息。
彼時,他剛從皇帝的崇明殿回來,回到東宮後殿,沒見着顧青媛,招了宮人來問話,知道顧青媛去了鳳儀宮。
當時就眉頭蹙起,皇后平白無故地召見顧青媛,他總怕顧圓圓喫虧。
方停下的腳步又轉了方向,準備往鳳儀宮去。
殿外賀錚走到他身邊,貼着耳低語。
「殿下,皇后娘娘召見太子妃去鳳儀宮說話時,有些奇怪,竟是又召見了幾個郎君,都是裴家旁支的兒郎。」
裴瑾廷眼眸一沉,攥了攥手心。
他轉身去了書房,坐在書案前,將桌上一張洇了墨的紙遞給賀錚。
「燒了。」
賀錚接過去,又重新遞了張新的宣紙給裴瑾廷。
「屬下派了人盯着鳳儀宮,查清皇后和裴家到底在謀劃什麼。」
太子妃去鳳儀宮時,竟還有幾個郎君一起入內。
別的不說,一旦傳出去,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太子妃。
如今朝堂上,殿下的立根並沒有那麼穩當,萬一被人抓着把柄……
賀錚說完,看向面沉如水的裴瑾廷,心頭有些忐忑。
裴瑾廷拿起桌上的狼毫,沾滿蓮花硯裏的墨,輕輕低笑一聲。
「不用盯着。」
他當然知道皇后想要做什麼。
說起來這事還是他起的頭。
皇后這是想着他不能生,就找別人借一下種苗。
呵……
這事不用他出手,顧圓圓就能讓皇后吐血三升。
他對顧青媛很放心,卻還是詫異黃後續的膽大包天。
不知她召那幾個裴家的郎君入宮,承恩公是否知道?
說起來,他其實很想看看皇后和承恩公有沒有這樣通天的本事,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做這些事。
裴瑾廷滿面笑意地看向顧青媛。
女郎檀口微啓,柔和的聲音迴盪在屋舍內。
「真沒想到皇后娘娘竟如此不顧廉恥,有這樣危險的想法。」
良久的沉寂中,裴瑾廷輕笑了一笑。
「正如你說的,她害怕自己的榮華失去,有什麼事做不出來呢?」
顧青媛緩緩地蹲在他跟前,裙裾如同花朵鋪在身後,與裴瑾廷漆黑的眼眸對視。
混淆皇室血脈的行徑膽大包天,可眼前的人聽了沒有流露出一絲震驚。
除去他對皇后沒什麼感情外,其實也說明,他對皇后宮中的事瞭解的一清二楚。
想清楚這個,顧青媛並未覺着有什麼不妥當,甚至讓她鬆了口氣。
若是裴瑾廷一點手段都沒有,如何在這陰謀重重的朝堂裏走下去?
她再次緩緩開口,開門見山,「皇后今次的謀算失敗,後面肯定還會想出更離奇的想法。」
「那次我與你說,想要做一些自己的事。我想到做什麼了。」
她對裴瑾廷說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了,那意思不言而喻。
是從木匠娘子那裏得到的啓發。
她雙手撐在裴瑾廷的雙腿上,傾身靠近他,二人的面容在咫尺之間,近到呼吸相挨。
裴瑾廷一垂眸,就能看到她纖長濃麗的睫毛,裏面波光流淌。
還能聞到她呼吸間帶着的濃郁香氣。
他沒有迴避,只問:「你想怎麼做?」
「我想要幫助那些如同木匠娘子一樣的人。我想要讓她們受到傷害後,能有一個去處,而不是隱忍,再隱忍。」
顧青媛的眸子裏映着裴瑾廷的容顏,聲音婉柔如珠玉。
她曾經在阮氏手下討生活的時候,不忿於世道對女子的苛刻。
她還不夠刻苦努力嗎?爲何阮氏要那樣對她?爲何沒有人可以幫她?
到了後來,承受的多了,她逐漸平靜,看似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其實,她只是麻木了。
她已經習慣了阮氏對顧芸孃的偏愛,也習慣了自己的努力得不到任何的迴應。
對於陸文澤的背叛,顧青媛憤怒歸憤怒,心裏卻也覺得正常。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失去了反抗的力氣。
直到那次受到裴瑾廷的刺激,她做出了驚天之舉。
可現在,看着裴瑾廷沉沉的眸光,顧青媛忽然生出一種激盪。
哪怕世道是座大山,只要有一絲希望,她都想幫助如木匠娘子那樣的人。
讓她們明白,天無絕人之路。
話說出去之後,顧青媛嚼着那幾個字,越嚼越有勁兒。
裴瑾廷身子微微往後仰,雙手搭在腦後,抵靠在椅背上。
「這個世界遠比你想象的骯髒。這事也遠比你想的要難做。」
顧青媛以爲他不同意,心裏忽然覺得不痛快。
正要說話,忽然裴瑾廷又放下手,傾身靠近她。
「但你是誰?」
他將跟前的人扶起,站起來,「走吧。與其在這裏費勁的想來想去,不如直接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