冊子上沒出現事錄的男子暫且算好東西,在家中能道貌岸然硬氣許多。
而百千條事錄中記了名的男人們,只能說此番像穿錦衣褲開檔——風雅得不太體面,家中對上婆娘,外面對上親友,都難逃一劫。
無論誰執政天下,是興是亡,那太底層的貧民都太苦,並沒有精力去管達官貴人的閒事,來誤討飯喫的功夫。
故而說,對宰相府出事憤憤不平的,都是些能得閒了點書的溫飽百姓。
而食色,爲人之本性,能狎妓子的人,不一定都是溫飽有餘的,還有許多偷雞摸狗、挪用款子、欠債不還的敗類,也暗地裏來溫柔銷金窟。
這幾本冊子,連着那未公開的一麻袋冊子,便是徹底得罪了有過風流史的,所有鄴都男子。
原本想要以正義之名刨根問底的人,和被傷了體面的人,卻是同一撥人。
此時髒水潑到自個兒身上,他們哪管他文豪什麼文豪、家國榮耀又什麼才學地位,那些虛名···這些人只想偃旗息鼓,求太平時候快到來。
那些少數堅持的真正義之士,已掀不起太大浪。
齊國內,因爲許松死得悽慘,原本是又引起過一輪憤憤的。
但經過私兵在坊間,全力影響流言論調的不屑努力下。
環環相扣的故事總算成形,最終將‘禍國殃民通敵第一臣’的帽子,緊緊戴着了許松的身後名上。
在阿時喬裝回來之前,一直是甘烏跟在許黔身旁同進同出。
聽了風言風語的人們不由笑,這許家的血就是有問題,看這條生得人模人樣,卻吃裏扒外心狠手辣的外孫狗,居然找了個這樣難看的男人,做禁臠!
可能因爲天氣太冷,鬧事辛苦,有些昨日還信誓旦旦要討公道的人,今日也覺得許松可能真犯了那些大罪,接受了事實。
通敵叛國本就該抄家滅族,雖然大義滅親的許黔,也不是什麼好鳥,但終歸這是一窩出來的。
而事實上,與江朔吵架吵得王內官都不敢放他入殿、爲許氏餘孽奔波、求情極力討公道的人,是許黔。
許黔以同意大年前成婚、
終身無二心好好輔佐、
修改許氏族譜並主持許氏家務、
阻止韋氏援救……並一網打盡及諸多細項,才爭得了許氏一族(除許松這支)生機。
無人作保,審訊便能狠到極致。
不到十日,待案情隨供詞一點點流露展開,許松與劉夢甜所生的二位嫡子,終於撐不住鬆口招供。
幸因許劉氏打壓妾室,許相的庶子們無一人得入仕,有功名,此些白丁庶子和侍妾的名分,按齊國民俗只能算家奴籍。
只有最尊貴的嫡系,要付出性命。
坊間信息被串起再解讀,世人總算看清了許黔嘴臉,明白了他爲何要扳倒自家親外祖。
他簡直壞得,令人不得不再次高看一眼。
齊國百姓已能平和接受,常有本國名門望族,突然橫遭滅族。
因爲這些貴人罪名,皆是由不滿足,而要去傷害更尊貴的帝王老子。
無一例外,這些被滅族的大戶,不是全族殺的殺、流放的流放、就是囚禁起來再不面世。
有僥倖的大姓人家,得罪了天家,哪怕是隻被削去最核心的那一支,剩餘未株連的旁支,也會不斷落魄,再也留不下輝煌宗室。
而許氏宗室,被扭曲着保留下來了,保留下來的人中,僅僅少了許松嫡出二子,及尚在世的全部後嗣。
許黔這個贅婿之子,竟登堂入室,領着那些庶出舅舅們,做了新的許氏家主。
更是爲了討好王后娘娘,在歷史的明眼下,對族譜偷樑換柱。
將貴爲當朝王后的生母姜氏,從許松妾籍中劃掉,重寫在了老許相已故長子許竹元配上,連着姜氏膝下——分明是與許松所生的女兒及二位亡子,搖身變成最尊貴的許淵嫡孫身份。
據說姜氏貞烈,寧死不從也未能左右,後來被牢中接出後,不知送去了哪去享福去了。
橫豎王后娘娘的身份立刻從罪臣之女,又變回了名門嫡長孫女,算得上地位無可撼動。
許松此生,如同耀眼的文曲星,在齊國輝煌一世!
墜落前,人已至彌留之境,偏被許黔喚醒來,吊了口氣做癱子,清醒又憤懣看着家族查抄、敗落後,絕望死在寒夜裏。
此時他屍骨未寒,不知會不會泉下含恨,愛了半生的寵妾姜夫人,變回了嫂夫人··
世人對此操作連連咂舌稱奇,紛紛送許黔一句‘狠人吶’。
百姓夾道斥罵丟東西也好,文武大臣見不慣紛紛彈劾也好,在心灰到無感的人面前,都是聽不見的聲音。
這些身外名,許黔好似毫皆不在意,他只是不再意氣勃發長街縱馬,改成了香車平緩出行。
有時車輪壓着不平處,顛簸一下,簾子開了又合的檔口,隱約可見車中,坐了他與甘烏二人正在說話,臉上還掛着若有似無的笑意。
鄴都裏怎麼就養出個這種爛人?
他這種這有着龍陽之好的敗類,居然仍要在臘八與趙家小姐成婚,然後洞房花燭夜搬進宰相府舊邸,從此做許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