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今夜驟雨不勝防 >第二十九章:墓園裏的女孩
    天氣有些冷。

    這個天氣真是越來越怪了,六月份的日子還忽冷忽熱的,虞歡看了看手機上的天氣預報,最低溫度只有19c,她穿着牛仔長褲只覺得剛剛好。

    這個世界在慢慢的變化。

    虞歡想着,又想到了在電梯裏看到溫修提起溫太太那柔情似水的樣子,還有他無名指上的戒指。

    還有什麼是不能改變的?

    世界或許會變,時代或許會變,但人心永遠不會變。

    她也會變的,對吧?

    喜新厭舊和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雖然可恥,卻很現實。

    小雨綿綿,灰色的天空看着就是一塊被污染的白布,將雲層最後的水分都要擰乾,就像在工作崗位被老闆催促着加班累死累活的基層員工一樣。

    虞歡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雨,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只是覺得今年上市的枇杷楊梅估計都不會太好吃了。

    來往的員工認識眼熟的跟她打個招呼,彼此微笑着說聲再見,噓寒問暖的話便如君子之交淡如水般點到爲止。

    虞歡撐着傘去停車位找車,餘光瞥見謝九川和溫修的身影,那一捧巨大的紅玫瑰在這一片灰色的雨幕光景中着實顯眼。

    風雨飄搖的,溫修將花捧在懷裏,小心翼翼的模樣,彷彿是什麼珍寶,就連傘都是謝九川在舉着。

    虞歡不由得幻想着溫修的妻子是個什麼樣的人,才能夠讓他全然忘記失去摯愛的痛苦,全身心地投入到另一段感情和婚姻中。

    兩個人似乎還在說些什麼,大概還是爲了遊戲上線跟合作的事情,這些高管總是格外的忙,謝九川最近審覈各項合同和開會都忙得有些疲態。

    忽的一轉眼,謝九川側身朝她看來,朦朧的雨色裏,挺拔的身姿像是傲立的青竹。

    虞歡一愣,下意識地躲避視線趕緊進了車內,手忙腳亂地插入鑰匙驅車離開。

    溫修將花端端正正地放在副駕駛,如果可以的話,他估計還得給它繫上一根安全帶。

    轉頭見謝九川看着遠方一輛桑塔納離開的影子,溫修笑道:“嚇到人家小姑娘了,追女孩不是你這樣說的。”

    謝九川回頭,薄脣抿直:“我沒有。”

    “你看你這幅樣子,太嚴肅了,很嚇人,女孩子不會喜歡的。”溫修無視他的否認,自顧自地說。

    謝九川:“……”

    “對女孩子得溫柔點,多獻點殷勤,也要保持紳士。像虞歡那種漂亮又有履歷優秀的女孩,追她的男人只多不少。”溫修給自己繫好安全帶。

    “像你這樣嗎?”謝九川挑眉。

    “我?”溫修指了指自己,搖着頭笑了幾聲。

    不得不說,溫修在公司內聲譽極好。

    對他起心思的女人從來沒有因爲他已婚而停下腳步,但是溫修從未見得與任何一個女人曖昧,無論那個女孩多年前多漂亮多有能力,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好丈夫。

    “對心愛的女人,是這樣。”溫修沉默了一會才道,“好了,我先走了,事情晚上再打電話。”

    謝九川垂下眸子,“嗯”了一聲,讓開了路,單手插在褲袋裏,若有所思地站了一會兒,感受雨水聲的叮鈴聲,隨即才轉身離開。

    **

    虞歡開車在街道上兜兜轉轉,細雨開始由小轉大,砸在窗戶上噼裏啪啦的,雨刷不停地揮舞着雙手,像是在爲這個世界的盛會而鼓掌。

    開到半路她突然有些頭疼,喘不過氣來,咬着牙憋着一口氣把車停到了附近的空閒車位上,然後癱在座椅上喘氣。

    約摸着十來分鐘過去了,雨又漸漸地小了。

    水紋在玻璃上攀蜒,車外的視野皆是一片模糊。

    車內開了空調,可是虞歡還是覺得悶,她搖下車窗,細雨伴隨着風飄了進來,打在她的臉上,敷了滿面,彷彿洗滌了她的靈魂。

    看向外面,不知不覺之中,虞歡開到了沈覓打工的地方。

    他說他要給自己攢錢上大學,雖然幼年因爲父母意外去世保險賠了不少錢,後來哥哥意外去世又賠了不少錢,但是他也不能坐喫山空,大手大腳地花錢。

    虞歡當時只是沉默了一會兒,萬般心緒纏繞在心頭卻又無法開口,好像處處都是死結,對上沈覓炙熱又清澈的眼神時,她微笑着說了句加油。

    此刻沈覓還在對客人展示着他職業性的微笑,露出潔白的牙齒,眼尾彎彎的像一輪新月,眼睛很柔很亮,奶茶店裏面坐滿了人,外面也站滿了人。

    女孩子們青春期春心萌動,羞紅了耳廓雙腮。

    有人拿着手機偷拍,有人問他聯繫方式,沈覓摸了摸鼻子,眼睛亂飄,看見了對面停車位的她。

    虞歡看見他的雙眼一下子更亮了,似乎興奮地是跟客人說了些什麼,許多女孩子都朝她看了過來。

    有些女孩子一看見她那張美豔絕倫的臉就虛了,前進的腳步頃刻退縮。

    沈覓的心情顯著地好了起來,眉開眼笑的樣子,春風都沐浴在他身上。

    虞歡知道他不能離開自己的工作崗位,看了他那張臉一會兒,頭疼和憋氣的情況緩解了,就給他發信息。

    【來看看你,你在忙,我也還有點事,等你下班來接你一起去喫飯吧。】

    發過去,虞歡朝他揮了揮手就搖上車窗離開了。

    **

    虞歡開車去了花店,一路上都是沈覓的那張笑臉。

    是沈覓嗎?

    她不知道,只是她無法抗拒。

    她太清醒了,真的,這就像是一個陽謀,明知是計,依然無法抵抗。

    她現在內心毫無波瀾,就像知道沈翊死的那一刻到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沒有太大的感覺,只是覺得不可置信。

    但是她仍然會發泄自己的精力,運動量,工作量,甚至說話的量都比平時多了很多。

    人體真是一個機密的儀器,它爲了保證自己不在一瞬間的受到巨大的創傷而崩潰,居然會暫時封閉掉感情。

    而相對應的,人仍然會發泄情緒,已保自己將來接受現實時不會垮掉。

    這是一個讓人覺得又愛又恨的機制,虞歡甚至說不清楚是自己反應遲鈍了還是天生涼薄。

    她去花店買了花,沈翊沒有特別的愛好,大概最大的愛好就是愛她,好好的愛她,把她寵的無法無天,喂得白白胖胖。

    然後虞歡開車去了墓園。

    今日疏雨,墓園是那樣的冷寂空寧,整點的鐘聲悠悠傳蕩,像是吹奏一曲安魂曲在撫慰亡靈。

    虞歡撐着傘,彎腰將花放在沈翊的墓前,他的墓前也還有其他的花,各種顏色的菊花。

    虞歡選的是馬蹄蓮配白菊花勿忘我,這是店員聽說她要去墓園看望已經去世的愛人挑選的。

    店員還想嘮嗑,一邊包紮花束一邊還說:“這是很正常送花,不像前幾天在我們這兒預定玫瑰的客戶,已婚,我們都以爲他是送給現在的老婆,結果人家說是送給已經死去的愛人的。”

    當時虞歡並沒有太在意這段話,她總是集中不了注意力,很多時候都在神遊外太空。

    看完沈翊,她稍稍擡起傘面便想離開,突然看見前面七八排墓碑前站着一個女孩。

    是一個女孩,還穿着防曬衣,沒有帶傘,只是把連帽戴上了,身姿修長,穿着白帆布鞋,還沾了污穢的泥土,細白的長腿被朦朧的景色染得有些縹緲。

    虞歡沒有多做關心,以爲也是一個傷心人,可是一抹亮眼的紅卻瞬間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虞歡一愣,瞪着眼看去。

    那是一束紅玫瑰,端端正正地擺放在墓前,如果虞歡沒有記錯,那是溫修在電梯裏抱着的那一束。

    就在這時,女孩轉過身來,似乎是打算離開了,看見虞歡,女孩也睇了一眼過來,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五官亮眼,氣質卻又有些哀怨清冷。

    匆匆一眼對視,不過是陌生人的偶遇,誰也不在意,女孩移開眼,小跑着離開了。

    那束玫瑰留在那兒,在這個蕭條的墓園內都顯得格外刺眼。

    鬼使神差的,虞歡環顧四周,確認沒有其他人後走了上去。

    一排一排的墓碑,都是一些不同的人。

    她走到那個墓碑前,照片被雨滴遮掩了輪廓,虞歡先看到了字。

    愛妹溫伊之墓。

    愛妹?姓溫?……伊?溫修的妹妹嗎?

    死亡時期是四年前,有出生年,也就是說她死的時候才二十二歲,正值大好年華。

    虞歡又看了看紅玫瑰,的確是溫修的那一捧,一模一樣。

    她又彎下腰,擦了擦照片上的水滴,待到照片清晰起來時,黑白的漂亮女孩,五官生的是那麼溫婉靚麗。

    剎那間,一股惡寒席捲了虞歡全身,她僵硬着身子,死死地盯着照片上的咧開嘴笑的女孩子。

    那不就是……剛剛站在墓前的女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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