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獬豸

    此時,上陽宮也得到了確切的消息。

    當然了,如果這麼近內衛都探聽不到消息,內衛大概也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天后淡淡地說道:“這孩子,還真是長大了,有想法了。”隨即又對仍然跪在地上的花錦瑟說道:“昨夜出動的內衛一律除掉!值守端門和應天門者,杖斃!”

    辦差不力,反而陷主子於被動,死不足惜。而值守端門和應天門的人,居然能眼睜睜地看着人犯大搖大擺地進了宮,還敲響了登聞鼓,更是該死!

    但,花錦瑟仍然匍匐在地上,不敢動彈分毫。

    “怎麼,還要朕請你起來嗎?”

    “臣不敢。”

    花錦瑟小心翼翼地起身,問道:“是否需要臣去那來俊臣家中核實一下,只要他的家人並沒有被害,還有那些同黨,只要找到人證,就可定那來俊臣一個誣告。”

    天后失望地搖搖頭:“錦瑟啊,你是不是安逸日子過多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蠢,朕居然都沒發現?”

    “臣自知愚鈍,還請天后示下。”

    “你覺得,對方會像你一樣蠢,不把人證都給除掉嗎?”天后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而且,這屍體還一定很快就會被發現。說不定,屍體旁邊還有內衛的腰牌、佩刀呢!”

    “這……”

    花錦瑟犯了嘀咕。

    皇帝有這個心機和手腕嗎?

    就算有,他現在做這些,想做什麼?

    “還不快去!以我那皇兒的心性,只怕很快就要打上門來了吧?”

    “是!”花錦瑟領命而去。

    這內衛,不整肅一番也確實不行了。這次,居然捅出了這麼大的婁子。雖然天后沒說什麼,但花錦瑟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機會。

    下次……哪裏還有下次?

    …………

    天后料對了。

    西市那幫青皮的屍體,很快就被發現了。

    據洛陽府的仵作探查,行兇者刀法狠厲,皆爲一刀斃命,且力度不盡相同,足可證明行兇者不止一人,但所用刀具一樣,當爲一種制式刀具。

    至於是哪一種制式,仵作沒說。

    也許說了,但被人給抹去了也未可知。

    而來俊臣家人的屍首,被發現的稍微晚些。

    據說是酒家王婆,欲尋來俊臣之父來操(來俊臣之父真實名字,非杜撰)討要酒錢,見來家門戶大開,便直接進屋了。

    剛一進屋,就感覺陰風陣陣(王婆語),來俊臣的父母、妻子皆死於非命。

    那死狀,死得老慘了啊!

    當然,天后也有沒料到的。

    她預想中的她那個沉不住氣的兒子,居然上午沒去上陽宮。

    其實,不是李顯當了皇帝就變穩當了,而是情況變化太快,有點猝不及防。

    首先,三法司的幾位大佬流年不利,剛接了狀子就連逢血光之災。

    刑部侍郎剛下去臺階,一腳踩空,扭了腳脖子,沒一兩個月是上不了班了。

    御史中丞更倒黴,一陣風吹來居然把門給關上了,腦袋,呃不,是脖子剛好夾在中間,當時就暈過去了。

    大理寺少卿好一些,年輕嘛,腿腳還是很利索的,也沒被門夾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哪個灑掃小太監粗心大意,居然使道路結了冰,少卿就“趁機”出溜滑到御河裏了。

    等撈上來的時候,少卿都凍得開始說胡話了:“好痛快啊!真舒坦啊!”

    雖然三法司的人沒有全部遭遇不幸,但轉交材料總需要時間,好歹也是朝廷重臣也不好任由他們去死,期間就有了小小的耽擱。

    這一耽擱,就是小半天的功夫。

    但,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

    最根本的原因是,李顯,看上來俊臣了。

    請不要誤會,李顯的取向很正常,來俊臣也不是什麼風流嫵媚的美男子,兩人並沒有發生什麼不可描述的事。

    究其原因,無外乎是李顯,沒見過來俊臣這種人。

    這是個什麼人啊?

    問他,你爲什麼會敲登聞鼓呀?

    他說,這天下總有個說理的地方吧,聖人,您就是老百姓心中的天理啊。

    呵呵,馬屁挺新鮮,朕就勉爲其難接受了。

    又問他,你難道不怕死嗎?要知道狀告天后可不是兒戲喲?

    這傢伙居然說,有君父做主還有何懼?

    君父自己都很爲難的好不好,你如此信賴君父,君父該如何回答?

    朕甚愧疚,甚愧疚呀!

    如此一片拳拳赤子之心的好百姓,朕如何能吝惜一官半職不重重有賞呢?

    沒想到啊,這傢伙居然說:“草民大字不識一個,不敢貪圖官位,只求能夠給家人報仇雪恨,草民就是死,也無怨無悔了!”

    聽聽,都聽聽!

    什麼叫境界?

    這就叫境界!

    你們那些汲汲於官位的祿蟲,憂憂於薪俸的米蝨,慚愧不?

    這話說的,連李精忠都看不下去了:“陛下,忠心不忠心不能這麼論吧?”

    李顯嘴一撇:“不給你薪俸,你可願意?”

    “那當然……願意了!”

    開玩笑呢?

    勞資辛辛苦苦出來打工,不爲了錢,難道是爲了建設美好大唐啊?

    李顯用洞察一切的口吻,很睿智地說道:“看看,連你一介閹人都做不到無慾無求,尋常人又如何能做到?”

    這話,李精忠就不愛聽了。

    閹人怎麼了?

    閹人也有自己的喜怒哀樂,也有愛恨情仇,也有三戚六故,也想死後有個祖墳可以偎依好不好?

    但,李精忠知道。

    陛下想要的是孤臣,沒有任何牽掛的孤臣。

    而眼前這個來俊臣,身負血海深仇,且又無牽無掛,絕對是孤臣的不二人選。

    而且,當下正是用人之際,陛下身邊的人不多,似這般如瘋狗一般,敢對太后不敬的人,更是絕無僅有。

    所以,此子不可得罪也!

    李精忠非常順暢地般了一個小板凳,用親切無比的口吻對來俊臣說道:“小兄弟,坐喲!”

    來俊臣打蛇隨棍上:“多謝義父!”

    關係就這麼定下來了嗎?

    這個可以有。

    就在兩人郎情妾意眉來眼去的時候,李顯說話了:“來愛卿,朕想賜你個一官半職,但你似乎不怎麼通文墨,只恐難以服衆啊?”

    來俊臣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叩頭不迭:“草民聽說,獬豸不通人語卻能斷人間是非。草民雖不認字,但有一顆忠君愛國之心!草民,願爲陛下獬豸!”

    李顯點點頭:“朕身邊就缺你這樣的人啊!但,能否爲朕之獬豸,還要看你的表現了。”

    “草民一定勇往直前,不死不屈!”

    李顯感慨道:“若天下人都如你這般忠君愛君,朕可高枕無憂矣!平身吧,你就先暫代大理寺少卿吧!只是,此事還需太后認可,你可敢陪朕一起面見太后?”

    大理寺少卿,低配也是五品官了。

    果然是,搏一搏單車變摩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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