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奉天、地、水三神,亦叫三官,天官即其中之一。

    天官名爲上元一品賜福天官,紫微大帝,隸屬玉清境,總主諸天帝王。每逢正月十五日,即下人間,校定人之罪福,故稱“天官賜福”一說。

    但大家其實都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未必都那麼合理合法合乎道德規範,天官他老人家明察秋毫的,只怕也不見得會給每個人都賜福。

    呼喝出“天官賜福”的口號,一來是顯示自己問心無愧,沒幹什麼見不得人的醜事,二來嘛,大概也想在新年的第一個節日有個好彩頭,跟“年年有餘”一個意思。

    雖然年年都沒餘下什麼,但終歸是個念想不是?

    當然了,這都是普通人的想法。

    朝廷裏的那些官員就不覺得自己幹過什麼醜事——沒有就是沒有,有也沒有——而且,與其相信虛無縹緲的天官,他們更願意相信能給他們帶來榮華富貴的人,比如皇帝。

    只是,這世上的聰明人何其之多,真正願意冒險一搏的人,並不是很多。

    所以,原本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上元節宴會,在天后駕臨之後,場面立刻就尷尬起來。原本還龍精虎猛、鯨吞牛飲的各位大臣們,立刻就弱不禁風起來。

    “哎喲,不行了,老夫肚子疼的要命,請太后和聖人原諒臣失禮了!”

    “哎喲,我也肚子疼的要命,要不然,咱們同去如廁?”

    “同去同去!”

    一時間,紫微城的廁所成了最喫香的地方,大家都要爭先恐後地前往觀賞。

    只是,現在很明顯不是觀景的時候,天后也不允許那麼多的人一起去——人太多了,會造成交通擁堵和下水道排水不暢的好吧?

    “各位愛卿,今日乃萬民同樂之佳節,爲何要去意匆匆呢?”天后走上主位,俯視羣臣,“坐!”

    “喏!”

    各位大臣的身體瞬間好轉,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膀胱的容量也擴充了,全都齊刷刷地坐下來,準備跟天后和皇帝一起樂呵一下。

    不樂呵不行啊!

    有幾個頭鐵的傢伙,拒不聽從天后教誨,剛出了門就傳來了一聲“啊!”的慘叫,就再也沒有了下文。

    這是他們的一小聲,也是他們最後的一聲,更是提醒大家的一大聲:廁所有風險,入廁需謹慎。

    李顯倒是不慌,還是那麼沉穩地坐在龍椅上,搖晃着波斯進貢來的琉璃杯,看着杯中血紅色的葡萄釀,似笑非笑。

    “皇兒,母后來了,也不起身迎接一下嗎?”天后也是似笑非笑地說道。

    李顯姿勢不變,嘴上卻不饒人:“天地君親師,君還是要排在親前面的。母后雖爲母后,這大唐,卻還是朕爲君上!”

    咔嚓!

    李顯摔出那珍貴的琉璃杯,大喝一聲:“程務挺何在!”

    摔杯爲號的老戲碼,自從被小霸王項羽玩砸了之後,似乎就沒怎麼成功過,這次,也不例外。

    想象中的程務挺率領羽林軍排衆而出,鎮壓叛亂,進而幫助李顯執掌大權的場景並沒有出現。

    別誤會,程務挺倒是出現了,只是站的位置嘛,很是耐人尋味。在貞觀殿的大門處,不遠不近。

    說出來的話,更是奇怪:“臣在,請問聖人有何吩咐?”

    這時候,難道你就不知道該做什麼嗎,還要朕吩咐?

    朕吩咐你去死,你去不去?

    程務挺纔不接這個難回答的話題,只是繼續執行自己的任務——審視着大殿裏每一個人,的脖子,似乎在尋找,下刀的位置?

    就知道你小子不是個好銀!

    李顯冷笑了一下,繼續叫下一個名字:“張虔勖何在!”

    這次,跟在天后身邊的裴炎說話了:“據報,太子三衛聚衆作亂圖謀不軌,張將軍已經前去平叛了。估計,很快就會有好消息傳來。”

    李顯大吼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太子三衛六千人馬,還有他祕密安插進去的死士、江湖豪傑,絕不可能就這麼無聲無息地被人給滅了!

    就是六千頭豬,殺起來也會嚎嚎兩嗓子鬧出點動靜吧?

    裴炎解釋道:“因爲天后有命,只誅首惡從者不論,是以解決起來的難度不大。”說着,裴炎遞上一份名單,詳細列舉了李顯的心腹和死士,有些人李顯都不一定記得。

    當所有的底牌都被別人摸得一清二楚的時候,就等於宣佈了結局。

    但李顯還不願意就此認輸,長身而起,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些宗室、大臣:“諸位愛卿,你們難道願意就這樣看着朕被謀害嗎?朕,待你們可不薄啊!”

    還有點良心的,都轉過臉去不敢對視;完全沒良心的,就忍不住開始吐槽了。

    陛下啊,您那哪叫對我們不薄,您明明是隻對老韋家的人不薄好吧?

    那個誰,哦,韋玄貞呢,出來說句話啊!

    你女婿都要被人給欺負死了,你好歹出來說句話啊!

    再看韋玄貞,已經面如土灰地縮在案几下面,身下好像還有一灘水漬——呸,這傢伙竟然已經尿了!

    離他遠點,我等正人君子當然要和這樣的廢物劃清界限!先說好啊,我可不是因爲他即將失勢而撇清和他的關係,大家本來就不熟的好不啦!

    天后也看見了韋玄貞的熊樣,出言譏諷道:“皇兒,這就是你可以把江山送給的那位?你覺得,他,配嗎?”

    韋玄貞只是尿了,還能擺手否認:“這都是誤會這都是謠傳啊!我那賢婿……呃不聖人聖人,都是一時戲言,做不得數的啊!”

    “是嗎?”天后回頭看看李顯,問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李顯似乎很有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覺悟,不辯解,更不反抗。

    天后笑着點點頭,似乎很滿意李顯的表現,隨即高聲宣佈:“朕意:皇帝李顯,刻薄寡恩,行事昏聵,不能克繼大統。即日,廢除其帝位,降爲廬陵王,幽居房州。”

    按說旨意的宣讀,應該由太監或殿中侍御史來做,但今天這個事兒,實在是太大,也就只能由天后親自出手了。

    天后詔令一下,滿朝文武拜服,能說的也就只剩下了一句話:“謹遵太后旨意!”

    別的,還能說什麼呢?

    已經不錯了,比起太宗皇帝的玄武門之變已經好很多了。

    最起碼,命還在,不是嗎?

    大BOSS李顯的“任命”由天后宣佈,其他小卡拉就沒這個福氣了。

    裴炎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其他人,拿出一份聖旨平靜地宣讀:“詔曰:李顯之妻韋氏,不修婦德不敬祖宗,貶爲廬陵王妃。

    “韋玄貞宵小之輩,無才無德,妄議朝政,即日起廢爲庶民,家小盡皆發配欽州,遇赦不赦。”

    宣讀完旨意,裴炎很像是牙疼似的,又加了一句:“着大理寺少卿來俊臣,督辦此事!”

    來俊臣?

    他不是聖人,哦,現在應該叫廬陵王,提拔起來的嗎,怎麼由他……

    是了,是了,若非有人通風報信,廬陵王怎麼可能敗得這麼慘?

    這個來俊臣,是個人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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