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師,今日如何得閒,到了我這裏啊?”

    “太子殿下,灑家閉關潛修多日,於佛法多有領悟。今日靜極思動,得知故人得償所願,特來恭賀。爲殿下賀,爲大唐賀啊!哇哈哈哈……”

    如果不是那一臉的護心毛,薛懷義大概是可以冒充一下高僧的。

    只是,你個盜版的魯智深,擱這裝什麼大尾巴狼呢?

    你叫我太子,我是不是還要叫你爺爺?

    “大師,咱能有話說到明處嗎?你這麼說話,我真的不是很習慣啊!”

    “有什麼不習慣的,你們這些大人物說話不都是這個樣子嗎?”

    薛懷義哈哈一笑,江湖做派重現:“哥哥我今天遇見了難處,想請兄弟你幫幫忙,就看你是不是願意了。如果願意,那咱們倆還是好兄弟,如果不願意,只當哥哥我放了個屁。”

    居心叵測的沈南璆已經成了天后的入幕之賓,李餘是知道的。相比起沈南璆,李餘更願意支持薛懷義。

    倒不是因爲薛懷義是天后第一個面首,講究什麼第一次——那玩意兒沒意義,只是因爲薛懷義是個直爽的人,比較容易控制。

    這麼說,是不是顯得有點陰暗?

    但這人世間,哪有那麼多的真情實意,不都是互相利用的關係嗎?

    薛懷義也知道,自己在李餘面前未必有多大面子,就開始拉關係:“老弟,哥哥我可是待你不薄啊!你現在當了太子,就不念舊人了嗎?”

    李餘苦笑道:“你先別拿大帽子扣我,如果能做到,而且不違反原則,我一定盡最大努力幫忙。否則,你就另請高明吧。”

    李餘也很想看看,這個不學無術的薛懷義到底能玩出什麼花活來。

    結果,薛懷義笑吟吟地從懷裏掏出一張圖紙,展開來,信心滿滿地說道:“老弟你看,這就是哥哥的想法!”

    李餘湊近一看,鼻子都差一點給氣歪了。

    不過是是個構圖失調、比例錯誤的三層小樓,而且還是個沒有三弟渲染的剖面圖而已,就讓你有這麼大的信心了?

    雖然名頭很響亮,叫什麼“萬象神宮”,但勞資在後世,隨便見個是人不是人的開發商,都比你能吹!

    有個水坑就叫濱湖水岸,鳥不拉屎的地方就叫別墅豪庭。如果跟墓地相鄰,那就更不得了了,直接就叫至臻華院,保你從生到死一條龍服務到家!

    就這,真的能打動天后那顆冰冷的心嗎?

    薛懷義卻是做足了功夫,很有信心:“老弟,你可別小看了這座樓。這座樓共分三層,象徵天地人三界,底層方形,代表四季。中層十二邊形,法十二時辰。上爲圓蓋,九龍捧之。上層二十四邊形,法二十四節氣。頂層置金鳳,高一丈……”

    “停!”

    李餘不是建築專家,不知道這裏面有多複雜,但俺薛懷義這個做法,不得有個三四層樓那麼高吧?

    “三四層?你看不起誰呢?”

    薛懷義躊躇滿志,鬥志昂揚:“既然是給天后獻禮,那就一定要往最高最大了建!初步預算,樓高三十丈,中有巨木十圍,上下通貫。”

    因爲牽涉到不常用的市制單位,李餘開始掰着手指頭計算。

    三十丈,大概是九十米,這在後世也就是個三十多層的樓盤,不算稀奇。但在古代,這個高度確實夠驚世駭俗的了。

    但再驚世駭俗也有個限度,只要想辦法搞,大概也能搞成——我在上面樹一根高高的旗杆,再寫上四個大字,也可以不要臉地說自己達到了那個建築高度。

    最讓人不能接受的,還是那根周長十圍、上下貫通的巨木,也就是中間做爲中樞的支柱。

    一圍大概是後世的1.5米,十圍就是十五米,周長十五米的樹,真要仔細踅摸大概也能找到。

    可是通高九十米的樹,你確定能找到?

    “你懂什麼?”

    薛懷義這種見慣大場面的人,對李餘的謹小慎微很是不屑:“古有建木溝通天地人神,如若不能找出一株類似的樹木,如何能彰顯我大唐、我,咳咳,天后的威儀?”

    所以,你就跟那些開發商學廢了,玩命吹牛逼?

    “你先別跟我說這些,我就問你願不願意,幫我引薦到天后那裏吧!”薛懷義也沒打算跟李餘多廢話。

    成就成,不成就拉倒,灑家不是那沒皮沒臉的人!

    這話說得,李餘就有點鬧不清情況了。

    你是SEI啊,天后的第一號知名男寵,去見天后,還需要我的引薦?

    不客氣的說,上陽宮是我家,但很多時候更像是你的家啊!

    “唉!”

    薛懷義長嘆一聲,開始大吐苦水。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從上次在白馬寺被來俊臣打了一頓之後,天后就再也沒召他入過宮,賞賜也少了許多。

    最近更是過分,已經接連好幾天沒收到天后的賞賜了,身邊的一羣嘍囉,也都樹倒猢猻散了。

    “不怕兄弟你笑話,哥哥其實不在乎有沒有賞賜,但幾天看不見天后,哥哥這心裏就跟着了火一樣,沒着沒落的。”

    這,是愛嗎?

    看着薛懷義一臉的落寞,李餘也是愛莫能助。

    自己都是情場小白,怎麼給別人做感情導師?

    都說這跨越年齡段的感情,是熾熱的,瘋狂的,而天后如果褪去身上權力的光環也就是個普通老嫗,不知道薛懷義是否還會那麼的迷戀她。

    對,就是迷戀!

    薛懷義眼裏的焦灼、迷茫,患得患失,跟一個初涉情場的毛頭小子一樣,無懼,無悔,一往無前。

    等見了天后,李餘才發現,自己的評價並不準確。

    當着他這個乖孫子的面,天后一把拉住薛懷義的手,看了又看,半天只說了一句:“小寶,你瘦了。”

    薛懷義立刻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寶寶一樣,撲在天后懷裏:“天后,我好想你啊!”

    “乖!”天后拍了拍薛懷義,“朕知道,朕都知道。”

    老婦愛上青年,少女愛上老頭,一般人認爲都是出於功利性,但誰又能排除其中就沒有一個是真愛呢?

    李餘不想繼續喫糧,就打算默默離開,給這一對一老一少的鴛鴦一點私人空間,讓他們倆互訴衷情。

    “你先不要走!”

    許是因爲乖孫子在跟前,天后只是稍微失神,就放開了薛懷義,說起正事:“小寶的這個建議,朕以爲很可行。你覺得呢?”

    給愛人花錢多少來衡量愛意的深淺,亙古以來,就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放煙花、買驢牌包包、首飾珠寶,乃至建個金屋來藏嬌都行,但修建這麼一座華而不實的建築,李餘反對。

    你特喵的如果真有本事,花自己的錢啊!

    用老百姓的賦稅算什麼本事!

    “你反對?”天后很驚訝。

    她知道李餘的鬼點子多,原本只是想讓李餘指出這個“神宮”還有哪些需要完善的地方,沒想到李餘居然明確表示反對。

    “是。”

    “爲什麼?”

    “因爲沒必要。”

    “你敢說小寶做的這一切,都沒必要?”天后坐直了身子,怒視李餘,“李餘,你是不是太狂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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