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難從命!”

    說這話的,並不是張柬之或者狄仁傑,業務駱賓王沒有蠢到真的把李餘的話原封不動地轉告,那樣做,會得罪人滴。

    殿下難啊!

    雖未在棍棒下求生活,但夾縫裏求生存,也是很艱難的啊!

    殿下爲國征戰,辛辛苦苦千里奔波,屁股下的椅子還沒暖熱,就被一幫子人撕吧過來撕吧過去。

    朝臣想讓他發聲,幹掉猖狂的武家一黨,最次也要阻止武承嗣意圖加封武氏七廟的舉動。天后這邊呢,就更直接了。

    天后親臨,親自問你是什麼態度,這面子夠大了吧?

    大到足以讓你拋棄一切原則和想法不得不順從的程度!

    好在,殿下還是很有急智的。很快就找了個折中的辦法出來,天后似乎也接受了,但有個條件:讓殿下親自跟武承嗣和武三思去談。

    武三思還好說,畢竟一個小小的蜂窩煤的買賣就夠他喫穿不盡,承着殿下的恩惠呢,而且官職卑微,量他也不敢不聽。

    可這武承嗣,是世襲的周國公,武家的長子長孫,剛剛又晉升爲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再進一步就是同平章事,妥妥的宰相了,殿下未必能鎮得住他呀?

    果然,剛見到殿下,也不知殿下說了什麼,武承嗣那個狗東西就開始咆哮起來,全然不顧君臣名分、尊卑有別。

    殿下,能降服得了武承嗣嗎?

    擺擺手,喝退想進殿斥責武承嗣的侍衛,駱賓王就離開了。

    萬一殿下被頂撞下不來臺,還是少個人在旁邊的好啊!

    只是,殿內的情形卻是有些怪異。駱賓王以爲的劍拔弩張並不存在,李餘和武承嗣反而很親熱地坐在一起,你喝一口茶,我喫一顆瓜子,相談甚歡。

    “表叔啊,您看這事兒就這麼定了,如何?”李餘笑得很像只小狐狸。

    “賢侄啊,我覺得你手裏應該還有不少其他好東西。只是一個製冰的法子,似乎不能彌補表叔的損失喲?”武承嗣笑得像個老狐狸。

    這年頭,從來就沒有一個真正的二百五。

    武承嗣深知,既然天后,也就是他姑母,能讓李餘出來接洽,結果基本上就已經是註定了的,封武氏七廟捎帶着自己封王的事兒,大概是沒戲了。

    但他沒想到的是,李餘居然有這麼大的心胸,居然能答應武氏封王,只是要求自己不再擔任同中書門下一職,並且以後也不再謀求封王。

    同中書門下這個職位,說起來很高大上,但實際上也不過是爲了晉位宰輔的鋪墊而已,有沒有都無所謂。

    所以,武承嗣就想着多交換一點利益,最好是能像武三思那樣能夠日進斗金的好生意。

    武三思那傢伙憑什麼最近抖起來了,還不是因爲李餘給他指點了一條發財的門道?

    區區一個石炭,哦不,一個石炭的粉末,就能有偌大的收益,還有什麼是李餘這個善財童子做不到的呢?

    別以爲國公府就不需要花錢了,那開銷可是海了去了。喫飯穿衣、人際來往、打賞紅包,樣樣都是錢啊!

    所以,既然天后有這個意向,武承嗣也不介意順水推舟,但推舟的時候,如果能爭取到更多的好處那就更好了。

    所以,條件可以談,但好處不能丟。

    人只要想着談條件,就意味着給自己標上了價碼,就看對方的出價是不是能達到自己的心理預期了。

    雖然知道後世一隻雪糕能賣出一份大餐的價格,但李餘也沒奢望武承嗣能被這麼簡單的收買。

    這玩意兒不是剛需,跟蜂窩煤不一樣,也就喫個新鮮而已。用硝石製冰的產量也不會太高,沒辦法大面積推廣開。

    哪怕武承嗣心再黑,定價跟某根達斯一樣,一根雪糕賣一百文,其實也掙不了多少錢。

    “一百文?”武承嗣哈哈大笑,甩甩手上李餘列出的菜單,“賢侄,你可真是善良!就這麼一個稀罕物,一貫,是最低價!”

    “呃……”

    李餘愣住了。

    一根雪糕賣一千塊?

    合適嗎?

    武承嗣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不是因爲價格,而是因爲暴露了自己的想法,訕訕一笑:“不是表叔我貪心,實在是因爲家裏人多,喫得起這種好東西的人,也不差那個十文八文。”

    李餘讚賞道:“表叔能爲國爲民做出如此巨大的讓步,實在是高風亮節,讓人敬佩。小侄這裏還有個來錢的法子,您要聽嗎?”

    “要啊要啊……呃,你也知道,表叔家的人多,開銷大。”

    …………

    只是,李餘提供的發財大計,到了天后那裏,竟然被斷然否決了:“不行!別的都好說,鍊鋼一事,絕不可行!”

    “爲什麼?”武承嗣迷茫了。

    這還是我親愛的姑母嗎?

    怎麼會阻止我冶煉鋼鐵,進而鑄造兵器呢?

    要知道,這世上最賺錢的生意就是造兵器呀!

    而且,說句不好聽的,只要有兵器在手,誰也不敢對我、對武家有半分不敬。哪怕將來事態危急,也能靠手裏掌握的兵器殺出一片天地。

    “你真的不知道,私人擁有甲兵,是什麼罪名嗎?”天后冷冷地看向李餘,“你確定,給承嗣出的是個好主意?”

    “是。”

    雖然有把武承嗣往火坑裏推的嫌疑,但李餘還是很確定,自己的想法沒錯。

    名將凋零,敵人兇猛。

    只有大鍊鋼鐵,把不善騎射的唐人武裝到牙齒,什麼百鍊鋼的盔甲、刀劍全給安排上,形成武器上的代差,才能橫掃北漠、馳騁西域,把困擾中原王朝數千年的難題給一次性徹底解決。

    想想那威名赫赫的安西、安北、安東、安南、單于、北庭六大都護府,想想那一人滅一國的王玄策,想想那四夷賓服、萬國來朝的盛景,哪一個國人不爲之壯懷激烈?

    強漢,盛唐,國人心中永遠的輝煌!

    但“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安史之亂一起,盛唐如同跳崖式的由盛轉衰,盛唐不再,盛景不再,哪怕歷經千年,無數朝代更迭,也沒有恢復昔日的榮光。

    這其中有多少心酸多少無奈,又有多少無盡傷痛?

    既然,我來了,那就從今天開始改變,把什麼突厥、吐蕃都摁在地上摩擦,把安祿山史思明都扼殺在搖籃中。

    讓盛世來的更早,去的更晚吧!

    要想達到這一目標,團結所有可以團結的人,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是最基本的要求。

    武承嗣可以鍊鋼,只要他造出的武器大多數能用在抗擊外敵上,能用在改善民生上,能給這盛世畫卷添上一塊磚、一片瓦,他就可以!

    天后沉吟了片刻,目光灼灼:“盛世可期?”

    李餘仰天大笑:“必將來臨!”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