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身較爲寬厚,一條活靈活現的盤龍纏繞在劍刃上。
曹尚提劍往應封誥腿窩重錘,劍身盤龍沉重磕在腿彎,應封誥腳下失了重心單膝跪地。
周圍頓時爆發鬨笑,玉狐劫富濟貧,與他們這檔劫財之徒本就是對路人。此時見了玉狐喫癟,紛紛落井下石。
“一個賊還裝作什麼俠客。想逞英雄,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就是就是,我看啊,就是一個貪生怕死的鼠輩。”
“玉狐大俠,快跑啊~你不是最擅長飛檐走壁嗎哈哈哈哈哈哈!”
應封誥突然笑道:“我還以爲所謂地龍府到底有多大排場,結果可用之才只有你們這點人啊。府內府外連個我能看得上眼的寶貝都沒有,窮——鬼——”
最是虛榮的曹尚頓時額頭青筋暴起,甩着他那把怪劍就當頭揮下:“玉狐,別以爲我不敢殺你!”
眼看怪劍龍身就要朝着應封誥腦袋重重砸下,應封誥矮身朝前一個翻滾就勢躲過。曹尚不依不饒邁步追來,四周的同黨見老大出手,也紛紛圍上來。
幾個過招後,曹尚暗暗心驚,他沒想到玉狐竟然如此難纏。像只捉不住的貓兒,在他們的包圍中上躥下跳。
“怎麼,這就累了?你們的體力也太差了。”應封誥雲淡風輕地側首閃過刺來的利刃。右手鉗住對手腕口,一擋一拆奪下匕首,順勢補上一腳將對手撂倒。
“都傻愣着幹嘛,不要留手,直接殺了他!”曹尚怒吼。
應封誥心底暗罵,其實他也沒有看上去那麼淡然,他一直在找機會逃跑,但眼前的對手和無敵會那幫草莽不同。
即便被他戲耍至此,也從未放鬆包圍。
應封誥手中匕首攥緊了些,正躊躇着不惜掛彩也嘗試強行突圍時。
突然一陣強風席捲,落葉塵沙紛飛漫天,只聽一陣“叮叮咚咚”響個不停。所有人的武器幾乎都被打落。
一道黑影從天而降落在應封誥面前,一柄散發青色熒光的長劍在手,威風無比。
應封誥急忙問:“東西拿到了嗎?”
危衡點點頭。
“太慢了!”應封誥如釋重負,他終於可以毫無顧忌,好好收拾一頓這些傢伙。
原來應封誥擄走曹尚只是計劃的第一環。
“他,他就是那個屠殺無敵會的那個劍客!”人羣中的王虎一眼就認出了危衡,尖叫一聲大喊着我不想死轉頭就跑。
屠殺無敵會?應封誥疑惑地看了眼危衡,潮期爆發的那晚他意識模糊,記憶也不怎麼清晰,完全不記得危衡將當時無敵會所有人全部滅口一事。
“怎麼回事?外面盯梢的人呢?!”曹尚大怒。
急匆匆跑來一滿頭大汗的人湊到曹尚耳邊小聲說:“老大,外面埋伏的人都…都死了……”
“什麼…把秋秋帶過來!”曹尚看着這個不速之客,本能的感覺到不安。他迫切地想排除這份不安。
於是,他找到了一個保障。
秋秋?她沒離開這兒嗎?應封誥皺眉。
一個大漢從暗處將秋秋拽了出來,曹尚一把抓住秋秋的頭髮,沉重的怪劍抵在秋秋細瘦的脖子上。
“不許動!再動這小妮子就沒命了!”
應封誥咬牙,他來的路上沒有任何敵人,秋秋原路返回又有危衡接應,怎麼會被抓住。
難道從一開始,秋秋就沒有離開?
“是…游龍劍。”
就在應封誥思考時,危衡認出了曹尚手中的怪劍,正是神劍冢中的其中一把。
“游龍…是神劍?”應封誥小聲問道。
危衡嗯了一聲,緊盯着曹尚手中的游龍劍。
名字倒是挺形象的……應封誥心裏已經開始暗暗謀劃,如何在救出秋秋後順便把游龍劍拿到手。
“把秋秋放了,我任你處置。”應封誥上前半步,將手中匕首丟下,踢開。側步擋在危衡面前,這種耍心眼的事還是得他來。
曹尚說:“這麼在乎這小妮子?她從一開始就在騙你,她是自己主動回來的,根本就沒想逃。”
在說這番話時,秋秋的頭髮被曹尚拽在手中,卻仍舊不顧疼痛拼命低着頭,根本不敢去看應封誥一眼。
在這夜風中女孩身上的衣服只有單薄一層,甚至裸露着手臂和小腿。
應封誥根本沒去理會曹尚的話,他心疼地看着秋秋。
“很難受吧,別怕,我會幫你的。”
“幫?你拿什麼幫!”曹尚被無視怒火中燒:“玉狐,你不是想逞英雄嗎,好啊!我給你這個機會!”
“我…我不能……”秋秋渾身顫抖連連搖頭。
但曹尚不容置否地推了她一把,命令道:“你不動手,我就先殺玉狐,再把你和你父親的骨灰融進湯裏喂狗!”
“混蛋!”應封誥着實氣惱,緊攥雙拳。
秋秋咬着下脣,內心極度糾結。她已經騙過願意幫她的好心人一次了,又怎能做出這樣的事。
應封誥壓了壓火氣,語氣盡量輕柔道:“別怕,你父親的骨灰我的夥伴已經幫你拿出來了。”
!!!
秋秋猛地擡起頭,不敢置信地看着應封誥:“真…真的嗎?!”
應封誥點點頭。
這就是他們計劃的第二環,無論應封誥成功與否,宋正都會去找到骨灰罈並帶走。
骨灰罈纔是他們此行的主要目標,能擄走曹尚只是順勢而爲。
方纔應封誥拖延許久,也是爲了等宋正得手。
得知父親骨灰已經取出的秋秋欣喜若狂,然而這份歡喜卻被曹尚狠狠澆上一桶冷水。
“不愧是玉狐,這種情況還能從我府上偷走東西。”曹尚一揮劍,摸出一支製造粗糙的短笛丟出:“秋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哥哥的下落嗎!”
短笛骨碌碌地滾在地上,秋秋詫異地瞪大雙眼。
那是他哥哥親手製作的,常吹些走調的曲子逗她。但那樣的美好回憶,從她哥哥被招去建造地龍府時便破滅了。
“哥哥他…難道……”
曹尚嘴角一勾:“你哥哥在我的手下幹活,我可以放了他,讓你們一家團聚。殺了玉狐!否則你們永遠都別想再見!”
“秋秋……”
秋秋看着地上的短笛,又回頭看向應封誥。低下頭死死咬住下脣,攥着匕首的雙手止不住顫抖,緩慢地一步步挪嚮應封誥,不停說着對不起。
“把那劍客拿下!”曹尚立刻指使其他同黨去襲擊危衡。
秋秋距離應封誥僅五步距離,應封誥不躲不閃。
他當然不是想死,但秋秋這樣柔弱的女孩又怎麼可能傷得了他,只要等女孩走近奪下她的匕首就是。
周圍的同黨早已重新撿起各自的武器,叫囂着朝危衡衝來。
風行劍的熒光在今晚這種濃靄蔽月的夜晚更是顯眼,在危衡手中如裙帶流光。簡樸的劍招卻招招致命,青熒劍身每次刺出,必定見血,劍出則奪命。
“等等!別殺他們!”
應封誥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說完,又有兩人直挺挺倒在危衡劍下。
應封誥一身冷汗,若是不由分說直接趕盡殺絕,和這羣人渣所爲有什麼區別。尤其是曹尚,他們都應該活着受到懲罰,而不是這樣直接死去。
然而應封誥還沒來得及去攔,突然危衡回頭一劍朝他刺來!
“住手!危衡!!”
應封誥驟然猛縮的瞳孔中,倒映出風行劍的熒光,以及黏着在熒光上的星點猩紅。
“對不…起……”
噌——風行劍收回,秋秋單薄的身子如破布般被挑在劍尖,隨着劍尖滑出胸腔後又撲通摔在地上。手中的匕首隨之脫落,蓄滿淚水的雙眼逐漸渙散。
“秋秋!!”應封誥連忙撲過去托起秋秋,女孩的身子比他想象的要更輕。
秋秋的嘴脣顫抖着,似乎想說些什麼,但發不出任何聲音。她逐漸模糊的視野中是應封誥無措的表情。
她不太明白,自己背叛了他兩次,爲什麼這個人還會爲她流淚。
女孩直到失去意識前一直無聲念着對不起,隨着秋秋瞳孔擴散,失去了聲息。
四周一下變得很安靜,因爲除了躲在後方的曹尚,其他人都已經死在危衡劍下。
應封誥指尖輕顫,試圖擦去女孩臉上的血跡,染了血的手卻只是將女孩的臉越擦越亂。
應封誥緊咬牙關:“爲什麼要殺她……”
“她要傷你。”危衡的聲音沒有一絲波動,他盯着應封誥,甚至沒有多看向女孩一眼。
“她連刀都拿不穩!!憑什麼傷我!!!”應封誥頭一回對危衡表現出如此憤怒。
危衡看着應封誥從臉頰滑落的淚珠,擰眉伸手想要爲他拭去。危衡的手很乾淨,沒有染上一滴血。
應封誥一把揮開他的手:“她的名,你可還記得?”
直到此時危衡才朝應封誥懷裏那女孩瞥去一眼,沒有迴應。
應封誥抱着秋秋站起身:“她叫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