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一個鬍鬚斑駁、身形高瘦的老者，揹着兩手不停踱步，時不時地停下來看看牀榻的小兒，默默地嘆口氣，再接着踱步。
一名模樣沉穩的年女官，一臉的焦急之色，跟在老者身邊，問道：“孫先生，難道真沒有辦法了嗎？”
那老者、也是孫先生搖搖頭，低聲道：“老夫想盡了辦法，可依然不能奏效，去不了小郎君鬱積的內火，難啊……”
“那，您老人家再想想，再想想……”女官不敢催促，可看着小臉紅撲撲的小兒，心裏難過得不行。
“哎……老夫是盡了力了，若是能尋到家師好了，可他老人家仙蹤縹緲，誰知道在哪裏？”孫先生長吁短嘆，又急又愧。
此地安靜得可怕，可相鄰的廂房卻是一片肅殺之氣瀰漫，讓人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屋子裏門窗禁閉，門前有幾名侍衛手按腰刀緊守着，兩眼看着外面，彷彿只要有陌生人靠近，立馬會拔刀相向，將來人大卸八塊。
而室也有好幾名持刀侍衛分佈在門後和窗戶邊，其一人生一副絡腮鬍子，將雪亮的長刀抽將出來，一把插在面前的地，兩眼釋放兇光，掃視着屋子裏的衆人。
屋子裏有七八人，俱都是醫者打扮，年齡不一，有白髮老者，也有年醫士，還有一名十六七歲的學徒，靠着几案兩股顫顫，都快嚇尿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精瘦的漢子，估摸着能有三十許年紀，蓄着一部山羊鬍須，兩隻小眼睛眯起，眼瞼的縫隙卻露出寒光，乜着衆人，冷冷道：“各位不是神都城的明醫，是宮的太醫，將各位請來是爲我家小郎君瞧病的。
如今將各位請在這裏，實乃情非得已，不到之處，還請恕罪！”
他深深地彎下腰，朝衆人一揖到地，接着又說道：“咱是個粗人，客套話不說了，還請各位拿出你們的絕活，尋個妥善的方子，將我家小郎君的病給治好。
只要我家小郎君病好了，咱李五給各位磕頭致謝，屆時哪位若是心不爽，那打咱幾下，拿刀子砍都行，咱絕對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可若是你們想不出方子來，耽誤了我家小郎君的病情，嘿嘿，咱醜話說在前面啊，在座的有一個算一個，咱李五辜負了公主的信任，也沒臉活了，陪着各位一起去黃泉路走一遭！”
“你，你……荒唐，荒唐之極！”一位老者激動得太過，以至於話都說不利索了。
另一位老者道：“是啊，李總管，不是某等不盡力，實在是小郎君的病太怪了，老夫等人也是束手無策啊！”
李五將手一揮，喝道：“咱不管，總之是小郎君好了，你們要什麼有什麼，否則，咱陪你們一起路！”
衆人還要抗議，卻突然看見刀光一閃，一張厚重的紫檀木矮几被劈成兩半，立馬嚇得禁閉嘴巴。
尼瑪！好漢不喫眼前虧，該低頭時低頭。不是讓我們想辦法嗎？那想是了，至於能不能想出來，另當別論。
雖然好多人開口閉口都在說“人生自古誰無死我”，可死到臨頭，又有多少人能夠坦然自若，一死了之？
在座的都是醫者，一個個都是見慣了生死的人，平日裏總是勸慰着將死之人的家人，要看淡生死，可到了自家身，那份從容和淡定立馬不見了，恨不得伏地跪求，只爲了能饒過他的小命。
死亦難，生亦難，生不如死，更是難加難！
……
當昨日金南一急吼吼地去找太醫的時候，沒多久有消息傳到了官婉兒耳。
由於事情涉及到太平公主府，她可不敢隱瞞，抽個空子跟武后稟明瞭。
“何人病了？”武后聞言，遽然一驚，急切地問道。
官婉兒回道：“據聞是公主府的小郎君病了，是今日午後發作的，病情來勢洶洶，高熱不退，府延請坐診的孫先生都束手無策，不得已纔到太醫署求助。”
武后沉思良久，緩緩言道：“是叫……崇訓是吧？朕記得還不到一歲，怎麼得了急症？太平那丫頭還在龍門嗎？”
官婉兒點點頭，道：“公主尚在龍門。”
“糊塗啊！”武后用手指在御案面重重地敲擊着，神色複雜地說道：“這丫頭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都是四個孩子的母親了，還和小孩子一樣任性！
當日朕不過是說她幾句，她倒好、一下子跑到龍門，且一去是多日……
這丫頭性子可真拗，你是不顧爲娘，可總得想想你幾個兒女吧？
這下子，崇訓病成那樣，都闖了太醫署了，可見有多兇險？
不行，萬一那孩子福薄……太平得有多麼傷心。對了，公主府可有人去龍門了？”
官婉兒見武后問起，躬身道：“臣是昨夜聽說的，當時已是宵禁時分，因此今日一大早讓人去打聽了，相必快回來了。”
在此時，只見武成殿值守小內侍小海進了殿，見官婉兒和武后說話，站在那裏抓耳撓腮，眼神卻一個勁地朝官婉兒瞟着，似乎有什麼要緊事情要說。
官婉兒見小海的樣子，連忙道：“有什麼事情但說無妨！”
小海緊走幾步，伏地道：“奴婢見過天后！”
武后揮揮手，道：“免了，快說吧！”
小海連忙回話：“天后，官待詔派去公主府的小內侍回來了，說是公主公主府的小郎君已經是……是迴天乏力了，府都已經亂了，那李五總管將所有延請的醫者，包括幾位太醫在內都給扣押了，還說若是想不出救治小郎君的辦法，要和他們一起赴死。”
武后的臉色瞬間黯然下來，良久，方纔又問道：“太平呢？太平知道嗎？”
“公主府的大管家金南一昨日連夜趕往龍門，想來公主今日定可趕回家的。”小海不敢擡頭，將臉緊緊貼着地面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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