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在北地長大、見慣了寒風肆虐、滴水冰封的沫兒,在鳶兒面前大言不慚,毫不在意,似乎揚州的冬季是北國的春天一樣,可一轉身連連喊“冷”,嚷嚷着:“衣服溼漉漉的,被褥溼漉漉的,連呼吸都是溼漉漉的,可讓人怎麼活?”
爲驅散寒氣和溼氣,窈孃的起居之地自然是燃起了炭火,且窗戶緊閉,只將門兒半開,以免被毒氣侵蝕。
這還是郎君要求的,且鄭重其事地交代窈娘,將這一點寫入家法,下人等,不論主僕,誰若敢犯之,將嚴懲不貸。
室內很暖和,平日裏穿着秋衣都冒着汗珠,可今日卻冷暖交替,讓人不耐。
“你是說……郎君他因爲修煉武道,此生再也不能有子嗣?這怎麼可以?我寧願郎君他……”窈娘眼圈兒紅了。
這要是像葉一手所說,那太殘忍了!成親半年以來沒有動靜,並非是因爲她們三個身子有虧,而是出在郎君身。
而且,這還不是一般的病情,通過各種診治,再加以老藥滋補,假以時日,尚有康復的可能。可葉一手的話,不啻於給判了死刑,再也沒有任何希望了!
月娥是個本分女子,在性情和窈娘相近,絕望下也繃不住了,撲倒在窈娘姐姐懷裏抽泣。
沫兒也心黯然,可窈娘和月娥已經被擊倒,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湊熱鬧。
她強作歡顏,輕笑道:“窈娘姐姐,郎君的隱患不過是暫時的,隨着他修爲的精進,要不了多久,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郎君極盡昇華,武破虛空時,一切都迎刃而解。”
窈娘啐道:“瞧你說的瘋話!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到時候咱們多大歲數了、還能孕育子嗣嗎?說不定……咱們都已是風燭殘年,即將凋零了!”
沫兒小臉一揚,拍手道:“姐姐,您是關心則亂,總不想想,郎君爲何要逼着咱們修煉太極法?咱家郎君是個重情重義的,他武破虛空進入天門的時候,能捨得丟下咱們?別人不說,姐姐您可是郎君最尊敬的人,他是捨得我們也舍不下您呀!
咱們隨郎君進入了天門,到了那傳說的神界,哪裏的人可都是與日月同輝,天地同壽,長生不老,咱們那點歲數算得了什麼?
那時,咱們都有了無盡的壽元,還怕沒有孩子嗎?”
沫兒小嘴吧嗒吧嗒,將窈娘說得是連連點頭。是啊,自家郎君不是一個普通人,註定是將打開天門進入神界的。咱們做女子的,可不能讓他分心,將後宅的事情打理好,至於子嗣、且走着瞧,隨遇而安吧!
同時,窈娘心又有了緊迫感,看來不能再偷懶了,得要加緊修煉太極法,可不能給郎君拖後腿。
三女暫時打開了心結,不再爲子嗣煩心,一張張俏臉重新浮現絕世的風華,可把葉一手給弄糊塗了,一頭霧水,不知所措。
窈娘想了想補充道:“新年將近,葉先生自去賬房領十萬錢,也好給自己個個家人添置些衣物等。”
三位夫人是下逐客令了,聰明如葉一手如何會看不出來?他告退了,衝三位夫人行大禮,謝過主子的賞賜,然後倒退着出門,又去廚下切了十來斤熟肉,一罈子三勒漿,再去賬房領了十萬錢,着幾個僕人挑了回他的住處。
他活在人世間,也有家眷要養活,對主家給的酬勞和賞賜從不推辭。
人,活在世,只要有一顆忠心,對主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那麼花費主家一些錢財又何妨?更何況,他的主家又是個不差錢的,些許錢財,主家從來不曾放在眼裏。
一場風波此打住,知情人並不多,也是三位夫人、葉一手以及一知半解的小婢紫娟和婆子們,可事過以後沒有人再提起,彷彿所有人都忘記了,亦或是從來不曾發生過。
轉眼間是臘月十二,離新年不過十多日,神都朝堂下以及各地州縣的官員們依然在值守,離休憩的日子還早。
鄭刺史於冬月將揚州事務交給了別駕,然後啓程赴神都述職。以他的考評,加女帝的傾向,得一個“”並不難,以此爲晉身之階在神都各部謀個職司並不難。
原本揚州在崔刺史主政時,那位別駕投靠了武承嗣,公然與刺史作對。在崔刺史的運作下,加太平公主的推波助瀾,更重要的是武承嗣太急不可耐了,大肆擴張勢力,邀買人心,將大量州縣的官兒收入門下,犯了女帝的忌諱。
女帝對天下權柄看得太重,任何人都不得窺伺,哪怕是她的孃家親侄兒也不行。
她的理念是,整個天下都是朕的,是朕花了數十年的心血,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甚至與鬼鬥,可以說每一寸山河都融入了他的心血,還沒有捂熱呢,那能容你武承嗣窺伺?
雖然女帝有意將帝位傳給武承嗣,可畢竟武承嗣只是其的一個選擇,除了他以外還有武三思、武攸暨以及他的親子李煜。
女帝一怒之下,悄無聲息地將那位別駕給調離了揚州,安排到了遼東苦寒之地。
自高宗皇帝打下了高句麗,新羅,並讓百濟臣服以後,在故三韓之地成立了安東都護府,管理這片極東地域。
在平定三韓時,遼東的契丹人倒戈,主動蟻附於大唐,得到了極大的禮遇,其首領被封爲遼東都督,節制河北大片土地。
遼東雖爲唐土,可大唐對遼東的控制力卻小的可憐,也是在老首領故去後,派人去冊封新的首領爲遼東都督,僅此而已,至於管轄……也是名義的,當不得真。
女帝將那位揚州刺史給安排到遼東,在都督孫道榮那做了一名長史。都督府的長史從品級揚州別駕高了好幾階,可在那白山黑水間,舉目四顧,入眼盡是契丹人,他這個別駕能有什麼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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