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厭春宮 >第七十九章 沉冤昭雪
    “臣妾不需她心疼!”

    本倒在地上的瑤妃突然被刺痛了一般,猛地坐起來,聲音有種近乎崩潰的顫抖。

    “嫡妃、後位,這些本就是臣妾應得的!就是有了姐姐,才變成了她給我的施捨!皇上您忘了,最先與您定親的,是臣妾。”

    “時至今日臣妾也不明白,爲何自己處處都比姐姐低一頭?在家中她是嫡女,全家萬衆矚目,有什麼好東西都緊着她,臣妾處處忍讓,可她卻搶了臣妾的婚事,還毀了臣妾的一生!”

    瑤妃抽噎着,手指緊緊抓着裙角,尖銳的護甲將那金線都勾破了。

    “但你既然選擇嫁給朕了,如今貴爲妃位,談何是毀了?”魏景沉默了片刻,痛心疾首,又道:“既來之則安之,爲何要苦苦計較那些?”

    瑤妃仰頭直視着魏景,忽然哂笑道:“選擇嫁給皇上……呵,皇上可知,這全是臣妾那好姐姐爲了保全你的聲譽,使出的權宜之計?”

    “什麼?”魏景皺着眉,不可置信地倒退了半步。

    “當時你我已經訂婚,若退婚重娶姐姐,對你堂堂皇子而言是一大丑聞,因此你最心愛的沈秋月,我的好姐姐,爲了讓臣妾心甘情願同她一起嫁進府邸,將臣妾當年救命恩人的信物藏在您身上,讓您冒名頂替!皇上,您叫臣妾如何不恨她?”

    最後幾句,瑤妃近乎聲嘶力竭,狼狽萬分,彷彿要將這麼多年不甘的苦水一股腦傾倒下來似的。

    “胡說!”魏景震怒,手攥成拳,猛地一錘牀面,劇烈的聲響卻掩蓋不住心底的驚慌:“大膽婦人,胡言亂語!沈秋月絕不會做出這等事!”

    “可笑,真是可笑!”

    瑤妃臉上忽然浮現出猙獰的笑意,似乎要將壓抑的仇怨一瀉千里,質問道:“皇上可還記得,姐姐剛懷了大皇子的那個冬天,臣妾不分晝夜侍奉左右,卻在她梳妝奩裏翻出她僞造信物的賬簿和信件?”

    “我的好姐姐,爲了權勢,爲了光明正大地嫁給您,竟做出這等令人不齒之事,還自以爲將臣妾矇在鼓裏?”

    她的聲音哽咽起來,隨着眼淚落在白玉砌的地面上,倒映出森森寒意。

    魏景久久沉默着,沒有回答。

    “時至今日,她付出了代價,臣妾也已經不再計較此事,這些年服侍皇上無不盡心,皇上若是要罰,臣妾任憑處置。”

    瑤妃臉上呈現出幾分淒涼,字字珠璣,落在魏景心裏,痛的幾乎難以呼吸。

    過了許久,瑤妃忽然目光一掃,提高音量,一字一句說道:“皇上還不知吧,想讓姐姐死的,不止臣妾一人!皇上不如問問那黑衣人,是誰指使他暗殺碧雲的?”

    害怕的事情還是來了,白若煙手足無措,沒想到瑤妃臨死前,還要化身惡狗咬她一口。

    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黑衣人便立刻出賣了她,手指往她這處指來:“皇上,草民只是一鏢局殺手,是舒昭儀重金指使草民暗殺碧雲的!草民什麼都不知啊!”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那舒昭儀只同他說是殺一個得罪自己的宮女,如今卻這樣倒黴,中箭被俘也就罷了,卻沒想到捲入這等大事之中,小命難保。

    魏景一怔,轉頭又看見白若煙那張與沈秋月一模一樣的臉,頓時心中驚恐萬分,淒涼一片。

    室內一片狼藉,誰也不敢說話,只有瑤妃低低的笑聲。

    魏景素來疑心重,白若煙生得和沈秋月那樣相像,又被牽扯進此事中,沒錯也變得有錯——

    誰叫她每日頂着自己最討厭的那張臉,招搖過市,與自己爲敵呢?

    “滾!都給朕滾!”

    魏景怒而將桌上茶杯一摔,茶水迸濺,沾溼了站的最近的周旖錦的裙角。

    他難以置信地看着桌上散落的藥,感覺身邊的一切都像是幻境,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從他身體裏抽出去。

    瑤妃和白若煙彼此充滿怨恨地對視一眼,都紛紛忙不迭逃了。

    想不到當年之事,竟有此等隱情。周旖錦神色淡淡,拂袖轉身,宛如隔岸觀火,有些嫌惡地把臉扭到一邊,腳步方要跨過門檻,忽然被魏景叫住。

    她回過頭,隔着屏風看見魏景的半截影子,有氣無力地晃着,忽然一低頭倒塌下去,彷彿那張龍牀就是他的墳。

    “……淑貴妃,此事你是怎麼知道的?”魏景的聲音緩緩傳來,其中蒼老纖毫畢現。

    偌大的養心殿,獨站了周旖錦一人,腳下白玉鋪成的地面冰涼又光滑,廣闊而如湖面。

    “臣妾知道,皇上因爲這件事厭惡臣妾,臣妾百口莫辯,唯有查明真相,方可自證清白。”

    此事與她無關,未免讓魏景生疑,不如將事實告知。

    “從前……是朕錯怪你了。”魏景沉默了半晌,忽然說道。

    自當上皇帝后,他幾乎從未誠心誠意給人低頭道歉過,總以爲身爲九五之尊,定然做什麼都是對的,所得到的都是最好的。

    然而經歷今日一樁事,才知自己是多麼孤家寡人。

    身邊他愛的、寵的,沒一個是真心待他,細細想來,唯一矢志不渝的便是這深愛他的淑貴妃,可自己卻錯怪了她這些年。

    “你可怪朕?”魏景低頭咳了一聲,養心殿內滿是燈火通明,他卻覺得自己在黑暗中慢慢腐朽。

    周旖錦忍下心中的難受,蹙了眉頭:“臣妾不敢。”

    “唉,你站在門口做什麼?過來些。”魏景嘆了口氣,聲音很輕,又像在示好。

    “是。”

    周旖錦的笑有些悽然,走上前,尋了個梨花木凳,手指略提起裙角坐下,露出底下鑲嵌珍珠的繡花鞋,低頭俯視着魏景透着病意的臉。

    “相信朕,朕以後會待你好。”魏景緩緩扯出一笑,像是自說自話,語氣還帶着些不肯定的虛浮。

    這話落在周旖錦耳朵裏,卻莫名覺得厭惡。從前他也是這樣口口聲聲哄騙自己的,短短數年,卻不過一紙空談隨風而逝,她如今又怎敢真信?

    周旖錦頓了半晌,不慌不忙說道:“皇上日理萬機,臣妾今日但求一個公道,不圖榮寵。”

    “那貴妃覺得,該如何懲治她二人?”魏景執意要補償她,身體往前靠,眼神中浮現期許。

    他的掌心蓋在周旖錦的手背上,微微粗糙的觸感像是埋藏在土裏的沙礫,隨即一握,滑膩的又像蛇。

    周旖錦神色暗淡,不動聲色地將手往回收了收:“臣妾全聽皇上吩咐。”

    她既已揭開事情真相,功成身退即可,若將瑤妃等人逼到窮途末路,屆時皇宮裏恐怕是人仰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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