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厭春宮 >第一百四十章 黑雲壓城
    第二日清晨,魏璇離開的悄無聲息。

    周旖錦起來時,頤和軒已收拾妥當,柳綠已將那些服侍的一衆下人安排的各得其所,周旖錦用完早膳,便站在院子裏,朝那空空如也的一排宮室看過去。

    入目是被風吹得簌簌作響的竹林,再遠處,是一片高大的水杉林,直矗雲天。

    “娘娘,殿下怕擾了您休息,只留下此字條。”柳綠將一封信件遞上來。

    魏璇走的匆忙,只留下寥寥幾筆,依舊是清雋有力的字跡,直言若情況有變,周旖錦可寫信與他聯絡。

    幾行字周旖錦看了好幾遍,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將信疊上,走回房內,輕輕放在案几邊的抽屜內。

    “質子殿下走了,這鳳棲宮倒顯得有些冷清。”她獨坐在案前,好一會兒,訥訥地說了一句。

    柳綠順着她的目光,望着頤和軒的方向,以爲周旖錦擔憂魏璇回玥國後的安危,輕輕嘆了口氣,勸慰道:“有周丞相護着,質子殿下一定會平安的。”

    過了許久,周旖錦才悶悶地點了點頭。

    鳳棲宮似乎什麼都沒變,又恢復了冷冷清清的日子,周旖錦方安葬了六皇子,又着手準備起白若煙的喪事。

    如今魏景身子如此,自顧不暇,後宮倒是異樣的安靜下來,胡懷瀠得了清閒,安靜地跟在周旖錦身邊,替她整理清點送葬之物。

    蓋棺時周旖錦站在前方,看見裏面白若煙慘白的一張臉。她還是十分年輕,安詳閉着眼,與她平日裏囂張的模樣十分不同,倒顯出幾分寧靜。

    白若煙生前得罪的人許多,真心的朋友卻少,甚至貼身侍女雪蘭走前,將她私藏的許多珍貴物品都洗劫一空,裝了好大一個包裹送出宮去,滿臉是喜氣洋洋,不知道的還以爲她跟的主子雞犬升天,而非葬於黃土之中。

    魏景不來,這儀式也顯得十分潦草,不一會兒各妃嬪便散了,到了最後,只有五皇子站在角落裏,臉上神色冰冷。

    暮色四合,他沉默着望着被遠遠擡走的棺材,怔了許久,才轉身離去。

    胡懷瀠跟在周旖錦身邊,感慨着:“舒昭儀走了,這宮裏的人也越來越少了。”

    周旖錦點點頭,臉上並無悲傷之色,握緊了她的手。

    “放心,這日子也快過去了。”她眼神堅定,在胡懷瀠耳畔,用旁人聽不見的聲音說道,“你若無事,晚上來鳳棲宮用膳可好?”

    胡懷瀠有些驚愕,隨即又笑了起來,輕輕回握周旖錦的手,眼神中煥發出神採來:“好。”

    二人結伴而行,還未到鳳棲宮門外,便看見柳綠匆匆走來,掏出懷中揣着的信件:“娘娘,玥國那畔有消息了。”

    幾人匆匆步入屋內,拆開信件讀了。

    “殿下回去不過五日,玥國的皇帝便駕崩……”

    胡懷瀠臉上滿是驚愕之色,似乎聯想到什麼,卻又不敢發問,雙手交疊捏着,不安坐在一邊。

    周旖錦心緒也有些亂,但還是鎮定自若地收好了信件。

    胡懷瀠不曾知道的是,短短五日內,魏璇給她傳來的信件卻已鋪滿了抽屜暗格的底部,無非是詢問她日常作息或是身體狀況的小事,可那一字一句,卻彷彿生了魔力般,如攀緣的藤蔓將她的心臟緩緩纏住。

    她坐在案前,面前擺了張空白的宣紙,提筆愣了半晌,卻不知該如何落下。

    胡懷瀠看出她的猶豫,自作主張走到她身邊,笑道:“娘娘便寫,願殿下一切順遂,平安如意,如何?”

    許是有了這番慫恿,周旖錦終於沉下心來落下筆,寫了不長不短一封字條,問詢他安寧,綁在信鴿腳上傳了去。

    “娘娘與質子殿下情誼真是十分深厚。”胡懷瀠看着她,心中有些欣慰,感慨道。

    不知爲何,面前周旖錦的臉頰似乎有些泛紅。

    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頰邊浮起淺淺的酒窩,輕推她道:“時候不早了,陪本宮用晚膳去。”

    第二日晚,玥國易主的消息便傳進了養心殿。

    魏景半倚在牀邊,翻完了小福子遞上來的摺子,滿眼是不可置信,可過了一會兒,又彷彿意料之中般,自嘲地笑了起來。

    “那質子在齊國裝了這些年,可不容易。”他擡起手,硃筆一揮批了,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會兒。

    小福子將那奏摺捧下去,魏景皺着眉,不經意似的問道:“他登基即位,與齊國的交往之策,可曾有變?”

    “並未有變。”小福子亦是十分驚訝,悶聲答道。

    他怎麼也未想到,那曾經受了折辱也毫無還手之力的質子,只是假意蟄伏,回去不過幾日,玥國便倏地變了天,其手段與野心,實在是令人感嘆且畏懼。

    正說着,門邊卻傳開叩響聲,咚咚的幾聲,卻令魏景渾身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他養病最是需要清淨,若非緊急軍情,絕不會擾他安寧。

    “皇上,邊關來報。”進門來是一個武將,口中還驚魂未定地喘着氣,將一個束着紅色雞毛、八百里加急的信件遞到魏景跟前。

    “西域八萬大軍在邊境駐紮……”魏景目不轉睛地讀着信件上短小精悍的內容,胸口憋着一口悶氣,雙目幾乎要迸發出火光。

    他深吸了一口氣,藉着讀下去:“支巴頓頓領兵親征,圍剿兩座城池,按兵不動……十日之內,賠償四千萬兩白銀充作軍費,方可退兵。”

    魏景沉默了許久,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麼,悶哼了一聲,小福子連忙跑上前去,用乾淨的帕子接住他口中遏制不住涌出的血液。

    “不可理喻!”魏景勃然大怒,脣邊的血跡還未乾涸,怒罵道:“那質子表面上不動聲色,才走了幾日,便勾結西域,兵壓齊國,實在是狼子野心!”

    說罷,他又猛烈咳嗽起來,頭用力搖了搖,“如今連年征戰,兵力國庫還能剩下多少,如今若答應了此事,今後齊國豈不是粘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魏景大喘着氣,心中憤懣不已。

    他自認爲待魏璇不薄,當時他被玥國丟棄至此,是齊國接納了他,給他庇身之所——

    而那質子不知回報也就罷了,甚至藏不住狼子野心,從他爲周家說話的一刻起,他其實早起了疑心,若非如今日落西山的身子和立儲一事令他自顧不暇,他絕不可讓魏璇這樣容易回玥國去,造成如今這樣狼狽的局面。

    一切的一切,到底是陰差陽錯。

    “傳朕旨意,命驃騎大將軍即刻點兵出征,不惜一切代價,定要擊敗敵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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