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厭春宮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他們還有日久天長
    從湯泉出來的一路紀桑已派人打點過,一個服侍的宮人都沒留下。

    周旖錦腿軟得厲害,魏璇便一路抱着她,往寢殿走去。

    她身子本就虛弱,耐不住這樣折騰,起初還懷着慍怒瞪他,拳打腳踢地掙扎,可不到半路,便昏昏沉沉在他懷中入了眠。

    寬闊的青石板路上,只有紀桑和李祥二人,看見此景,一個心知肚明,一個瞠目結舌。

    “去拿兩身乾淨衣服來。”魏璇低聲吩咐道。

    紀桑立刻會意,抱拳答道:“稟皇上,頤和軒已派人打點好了,若有人問起,便只說皇上習慣了住在此處,這鳳棲宮的人好管教,不過……”

    “放心,朕明日起會搬到養心殿去。”魏璇並未爲難他。

    左右這皇宮屬於他,鳳棲宮再怎樣嚴防死守,他也有無數辦法進來。

    今夜他實在太荒唐,絲毫沒注意水溫涼得快,他將周旖錦放在牀上,換好衣裳時,她依舊疲憊地昏睡着,可額頭已發了低熱。

    魏璇無奈地嘆了口氣,將她搭在牀沿的手腕輕輕扶起,診完脈,藉着燭光寫了個方子。

    柳綠從魏璇手中接過方子,擡起頭時,看見他眸中顯而易見的愧疚之情。

    她壓抑着心裏怒火,點了點頭。正要轉身,卻聽見魏璇低啞的聲音:“再去煮碗避子的湯藥,娘娘怕苦,多放些糖。”

    柳綠終於忍不住,臉憋的通紅,終於問了一句:“敢問皇上……娘娘可是受了傷?”

    魏璇躊躇了片刻,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放肆時在周旖錦身上留下的那些淺淡的淤痕,她身子太過嬌貴,需得時時刻刻捧在雲端裏,而他這一番折騰,顯然是令她受了不少苦。

    “此事與你無關。”魏璇眼神冰冷,泛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見柳綠臉色愈發凝重,他只得低低地補了一句:“左右朕會心疼她。”

    說罷,他便用力將們闔上。

    好在月色淺淡,並不能讓人看見他臉頰的微紅。

    而牀榻上,周旖錦裹着暖和的錦衾,卻依舊覺得渾身發冷。

    混混沌沌中,她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重疊的光影在腦海中閃回,但無一例外,每一幕都含着他。

    夢裏,她時而看見魏璇手持染血的長劍殺入養心殿時張揚肆意的模樣,時而又看見他滿身落魄和戚惶,跪在鳳棲宮門口朝她投來乞求的目光,她夢見他那雙將她抱出火場、拉出懸崖的手,而那手又晃盪着輕輕覆在她眼上,她的身子被高高拋起,又暈眩着摔落。

    漫長的黑暗之中,只剩下他那句幾乎帶着奢望的話,哽咽着問她可曾對他有過一絲情意。

    周旖錦睜開眼,四面是橘黃色的燭光。

    她試圖坐起身,可四肢百骸都像是散架般泛着疼,她那一丁點微薄的力氣全然不足以支撐,無可奈何地轉過頭,卻忽然看見帷幕後魏璇坐在太師椅上的身影。

    這麼久了,他一直沒有離開。

    不知爲何,看着那影影綽綽的輪廓,周旖錦心中的憤怒忽然消殞了些,隨之浮現出細微的酸澀,隨着眼前燭光搖曳,那繁複的心緒便像狂風吹倒的蘆葦,糾纏倒伏。

    她似乎意識到什麼,眼裏又泛起了淚光。

    “陛下。”休息片刻,她身上終於有了些力氣,坐起身來,輕輕地喚着魏璇。

    額頭有些發熱,周旖錦渾渾噩噩地揉了揉太陽穴,如往常般吩咐道:“本宮渴了,想喝些水。”

    說罷,她才驟然從混沌中驚醒。如今改朝換代,一朝變天,她眼前不再是昔日那規矩又收斂的質子,而是一己之力統領兩國的君主,高高在上的帝王,而他才展示出那樣兇悍的一面,她竟如今肆無忌憚地隨意指使他。

    周旖錦像是被這念頭一驚,連忙翻身準備下牀,無奈唸叨道:“本宮自己來。”

    她那雙雪白的玉足還未觸到地面,腳腕卻忽的被魏璇的大手握住,炙熱的觸感順着細小的神經一路蔓延,周旖錦羞得臉紅,卻又不敢動彈。

    “娘娘,回去。”魏璇鬆開手,並未過多言語,簡單的命令卻絲毫不容人拒絕。

    很快魏璇便遞來了溫熱的清水,他一手撐在牀沿上,還未等周旖錦擡手去接,那杯壁便觸到了她的脣邊,她只能藉着他的手嚥下去,絲絲暖意蔓延到四肢百骸。

    魏璇轉過身,忽然聽見周旖錦問道:“皇上今日……是要殺了本宮嗎?”

    他倉惶回頭,立刻反駁:“朕絕無此意。”

    想到今日養心殿中的場面,那難言的愧疚又翻涌在心頭,魏璇急於辯解,忙道:“那程廣擅自行動,朕會殺了他。”

    “娘娘別生朕的氣,好不好?”他聲音有些哽咽,渴求着她的諒解,無論是那暗箭,還是他今夜荒唐的舉措。

    周旖錦呼吸微滯,許久,纔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她早知道帝王無情,問這話也並非想要他辯解什麼,只是利用魏璇如今還殘存的愧疚之心,使他往後收斂行徑,可他如此緊張,一時竟令她也有些無措。

    門外忽然傳來輕輕的叩響,是熟悉的柳綠的聲音:“皇上,藥熬好了。”

    魏璇起身去接,周旖錦耳根泛紅,縮着身子往牀裏面靠,她雖已接受現實,卻仍不願令柳綠看見這混亂的一幕。

    好在柳綠並未走進來,魏璇手裏端着藥,站定在她面前,凝望了一會兒,又將藥在桌上擱下。

    “本宮病了?”她忍不住問他。

    魏璇並未回答,忽而輕佻地笑了笑,眼尾微垂,顯得尤爲蠱人。

    他清潤的指節在桌上叩了兩聲,語氣裏帶着殘忍:“避子的湯藥,娘娘想喝嗎?”

    周旖錦倏地一怔,魏璇熾熱的目光便自上而下,落在她眸子裏。

    “娘娘不是一直說,想要個孩子嗎?”他甚至刻意端起藥碗,遞到她面前,熱氣騰騰的藥液混合着些許苦澀的氣息,徑直往她鼻子裏鑽。

    他的身子又俯下來,虛虛地環繞着她,威脅道:“嗯?”

    周旖錦的眼神閃避着,她知道魏璇並不想讓她喝,說出這樣的話,不過是爲了懲罰她,同時也懲罰他自己。

    她良久地沉默着,他終於是泄了氣,低低地嘆息了一聲,不再爲難她。

    魏璇拾起碗邊的小勺,舀起在脣邊吹了吹,遞到周旖錦面前,輕聲哄道:“喝吧。”

    周旖錦的視線垂着,魏璇的手指修長且棱角分明,她便藉着這手喝完了整碗湯藥。

    一國天子親手伺候湯藥,是天大的榮耀與恩賜,可她心裏卻有種說不出的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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