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哭聲頓起,幾乎像是約定好一般,各妃嬪的眼淚如珠串般往下掉,周旖錦斜睨了一眼,從前還真未發覺這些人有如此天賦。
目光收回的瞬間,餘光卻看見身邊魏璇的眼神,毫不收斂地望過來,目光如炬,凝視着她,似乎想從她臉上尋到同樣悲傷的痕跡。
那眼神像是警戒,又像是昭示,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在魏景纏綿病榻之時,她是怎樣與魏璇糾葛不清,甚至魏景屍骨未寒,靈堂出/殯之前,她又是怎樣與他被翻紅浪,纏綿春宵的。
她曾經自詡高潔、目中無物,可如今陰差陽錯,卻偏偏成了自己最厭惡的,禮儀淪喪、道德敗壞之人。
周旖錦良久地靜默着,四周的哭聲像是煙霧,絲絲縷縷鑽進她每一寸肌膚,打上罪惡的烙印。
李祥拉長嗓音頌旨哀悼,不知過了多久,周旖錦的腿彎都有些痠痛,而那綿延不絕的浩蕩的哭聲也終於歇了。
從頭至尾,她眼眶中連一絲淚也擠不出來。
魏璇並未留她,儀式過後,便帶着衆人熙熙攘攘回了養心殿,留下一地心思各異的前朝妃嬪,三兩成羣聚在一處,哀悼着她們逝去的青春和憧憬即將到來的新生活。
周旖錦身份顯赫,又是新帝恩人,自然成了衆人趨之若鶩的焦點。她不願應付,便帶着胡懷瀠和鄭晚洇匆匆離去。
三人走遠了,鄭晚洇臉上的笑意才全然顯露出來,那喜悅之情幾乎染上眉梢:“姐姐,祖父同我說了,等時局安靜下來,便準我偷偷回府,父母親也不會再給我安排親事了。”
周旖錦被她狗腿的語氣逗笑,答應下來:“你想出宮,誰也不攔着你。”
說罷,她目光又落在一邊的胡懷瀠臉上。胡懷瀠方纔同那些妃嬪一併哭得厲害,此刻眼眶還泛着微紅,臉色也有些慘淡,沉吟了片刻,說道:“娘娘去哪兒,嬪妾便跟去哪兒。”
她心中懷着物是人非的悲憫,魏景的離世似乎卸下了她心頭的重擔,可想到家中境況,又不由得嘆了口氣:“嬪妾決不耽誤娘娘,哪怕做個娘娘身邊服侍的下人,也好過回那沉悶的府邸裏去。”
周旖錦看着她這副模樣,無可奈何地笑了笑:“總歸一切都結束了,本宮身邊哪還缺服侍的人,這些年你受了不少苦,自然要享福去。”
幾日聚在一處聊了半天,轎子在鳳棲宮門口停下來,胡懷瀠戀戀不捨地望着周旖錦進門的背影,臉上泛起些疑惑。
“鄭婕妤,你可聽說了,皇上冊封時,那樣長的名錄,獨獨沒寫貴妃娘娘的名字。”她皺着眉問道。
鄭晚洇天真無邪,並不懂其中用意,“或許皇上感激娘娘恩情,要冊封娘娘成太后,禮節繁縟,才耽擱了下來呢。”
胡懷瀠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