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厭春宮 >第一百四十八章 禮崩樂壞
    最後一夜的預言像是解開了她心中的那把鎖,“啪嗒”一聲,令周旖錦的理智近乎湮沒。

    她的手臂顫抖着,輕飄飄地環上魏璇精瘦的腰,試探遊離的,輕輕迴應他的吻。

    這忽然主動的親暱令魏璇渾身壓抑的衝動幾乎難以遏制,他的掌心輕輕壓在周旖錦腦後,又順勢將她髮髻上的玉簪摘下。

    柔順光滑的長髮如漆黑的瀑布,驟然散落在他身上,絲絲縷縷的馨香撲面而來,將筆墨書香掩埋殆盡。

    素白的裙襬散落在地面,周旖錦的身子顫了一下,明亮的燭光跳動在她溼潤的眼眸裏。

    “皇上,別在這兒……”她臉頰羞得通紅,層層疊疊的柔暈像綻開的芙蕖。

    魏璇看着她這副模樣,神色忽然帶了幾分戲謔,“放心,沒人會打擾我們。”

    他稍一用力,便將她整個抱起來。

    她身子像是羽毛,輕得要命,似乎稍用些力氣,便能輕易掐碎。

    周旖錦身子騰空,只得雙臂環繞在魏璇身上,可他卻惡劣地晾着她,輕薄的眼神肆無忌憚地遊離在她面容之上。

    周旖錦嘴脣微抿,垂着頭故作鎮定,眼神依舊是平日裏冷淡的模樣,高傲又矜持,可那溢滿雙頰的熱烈的紅暈,卻像是被毒蛇纏繞的鮮豔的蘋果,誘惑着迷失之人肆意採擷。

    魏璇舉着她走了兩步,她的背觸到高大書架的木棱上的一刻,忍不住渾身顫慄了起來,腳腕上銀鈴驟然晃盪,清脆的響聲蔓延在整個書房內。

    梨花木所制的書架很高,本是十分穩重,卻隨着他的動作,輕微搖晃起來,最高處輕薄的書卷散落,書頁在空氣中嘩啦啦作響,隨後跌在地面。

    先是一兩本,到了後來滿地都是散落的書籍,層層疊疊,狼狽不堪。

    周旖錦怔目望着凌亂的地面,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

    她的思緒忽然變得很遙遠,彷彿看見裏面數不勝數的螞蟻一般的墨跡,一道道都化成大臣們上奏批駁的文書,史書裏禍水妖妃的罵詞。

    她想,若是她親自執筆,會比他們寫的都更好。

    書卷獨有的墨香填滿了四周的空氣,本該幽然沉靜的環境中,卻平添了異樣的柔靡。

    她隔着影影綽綽的燭光,望着魏璇棱角分明的臉和飽含着情慾的深邃的眼眸,心頭某種堅不可摧的防線如同這滿地凌亂的名書典籍似的,在他下流的舉措中驟然崩塌。

    他的強勢並不傷人,反而向一張緊密的網,幾乎將她整個人束縛起來,可這種束縛之中,恍然卻透着自由。

    燃了數時辰的燭火因這滑過的風,搖曳了幾下,驟然熄了,突如其來的黑暗驚起了書房邊檐下樹上的鳥,撲棱着翅膀騰空而起,消隱在黑暗中。

    魏璇的眼神依舊停駐在周旖錦身上,似乎那目光中牽着脆弱的細線,他一刻也不願鬆開。

    他們還有很多時日。魏璇輕輕嘆了口氣。

    “娘娘可是有些冷了?”他問道。

    周旖錦渾身失力,遲疑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

    隔着窗櫺,清澈的月光撒在她身上,愈襯得那一身素衣包裹的身姿玲瓏曼妙,那頸邊還未褪去的微紅像是某種明晃晃的昭示——

    曾經高高在上的廣寒宮裏的仙子,隨着他的引誘,跌跌撞撞墮入凡塵。

    魏璇看着眼前一幕,心中忽的騰昇起一陣不可言說的愛憐,他毫不猶豫,三兩下便解了身上的龍袍,走上前去,輕輕披在周旖錦身上。

    龍袍上殘餘的男子的體溫觸到她皮膚的一瞬,周旖錦渾身忍不住顫了一下,望向他的眼神中掩不住驚悸。

    “皇上,這不合……”

    “穿着。”

    魏璇很快打斷了她的話,他的聲音不容置疑,站在周旖錦面前,寬闊的身姿擋住了大半片月光。

    “朕抱娘娘回寢殿去,莫要凍着了。”他伸出手臂,想從背後攏她的身子,她卻敏捷地躲開了。

    “本宮自己會走。”

    周旖錦挑眉,神情又恢復了一貫的矜傲,可拒絕的聲音卻還是染了幾分嬌嗔。

    魏璇的龍袍寬大,金線紋繡泛着耀眼的光,搭在她身上,明黃色的衣襬許多拖垂到地面,將她的身段遮掩。

    周旖錦踩着清瑩的月光往門邊走去,卻沒想到腿軟得厲害,方走了兩步便搖晃起來,急忙伸手撐着案邊,險些摔倒。

    下一刻,便聽見背後魏璇低低的笑聲,他沒再給她機會,將她整個人抱起,那瀑布般的長髮沿着他手臂柔軟地垂散開。

    寢殿內,牀榻散亂。

    錦衾從牀沿垂到地面,夜明珠燃着幽暗的光暈,二人的影子漸漸交疊在一處,不知過了多久,魏璇才放開了她。

    他手臂上勾着周旖錦素白的衣裙,其下是若隱若現的青筋,男子蓬勃的力量與薄紗的輕蔓糅雜,顯出了幾分朦朧的韻味。

    魏璇仍餘力氣,卻並未再折騰她,只是默不作聲地將牀榻收拾整齊了些,隨後輕輕嘆了口氣,從一邊的櫃子中尋出周旖錦的中衣替她換上,又帶她去洗漱。

    周旖錦渾身像是散架一般痠痛地厲害,她渾渾噩噩地順應着魏璇的動作,軟綿綿靠在他懷裏,美豔的眼尾還泛着未褪的紅暈,隔着薄薄的水霧望向他。

    不知折騰了多久,鳳棲宮內燭火終於熄了,銀碳燃得火熱,整個室內暖如春晝。

    周旖錦靠着牀的內沿,身子微微縮着,整個人裹進被褥裏,魏璇在她身邊躺下,牀榻很大,二人在一處並不顯得擁擠。

    魏璇靜默了片刻,側過身看她,周旖錦也擡起眼回望着他,隨着眼睛一睜一闔,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起來。

    往常若是妃嬪侍寢,慣例是要睡在牀榻外緣,以便服侍皇帝歇息,可她並不是他的妃嬪,他們如今是什麼關係,她心裏說不清楚,也不願探究。

    “朕抱着娘娘睡。”許久,魏璇忽然湊上前些,手臂輕輕繞過周旖錦的身子,將她攬在懷中。

    周旖錦並未推拒,只是將頭低下些,靠在他頸窩處。

    魏璇沉思了一會兒,說道:“給朕一些時間,朕會給娘娘一個名分。”

    他知道自己的皇位奪得並不清白,如今魏景屍骨未寒,他與周旖錦的關係若是在此時披露,對他們二人而言,都是十分棘手的難題。

    他心裏清楚,周旖錦這些年過得並不快樂,如今之計,唯有他儘快穩固朝綱,把控政權,將這化成他的一言堂,才能還她一份清淨。

    周旖錦聽了他的話,脣瓣動了一下。

    她知曉魏璇口中的“名分”是何意思,卻什麼都沒說,漫長的沉默迴盪在二人之間。

    她心裏固然是對他有情,可說到名分,最先回蕩在腦海中的,便是後宮中花團錦簇的女人。

    周旖錦不禁細想,不過十幾年,她便已年華不再,可後宮裏最不缺的,便是年輕貌美,又會撒嬌哄人的女子。

    若自己心軟留在此處,哪怕短暫的輝煌,依舊無法避免時間流逝所增添的衰老,而尷尬的地位、一刻不停的勾心鬥角又令她無比厭煩。

    更何況她心中明瞭,這世上最易變、也最不可靠的的,無非是涼薄的皇恩。

    半晌,周旖錦輕輕搖了搖頭。

    魏璇像是意料之中,卻依然心中鬱堵,問她道:“爲什麼?”

    周旖錦半仰着頭,夜明珠幽藍的光輝下,他的眸子閃着瑩瑩的光亮,像是漫天的星辰在熊熊烈火中焚燒,令她心中一怵。

    她一言不發,目不轉睛地凝視着魏璇的臉,似乎想要透過他熱烈的神情,看見未來不見蹤影的事。

    那時,他心中不再對她依戀,這鳳棲宮人去樓空,又是否會住進新的寵妃,而他滿腔熱忱,是否又會落在另一人眼中。

    一股難言的不捨和酸澀驀然從她心底騰昇而起,周旖錦又垂下眼眸,以免魏璇看見她眼眶的微紅。

    “本宮倦了。”她輕聲道。

    魏璇並未再逼問她,似乎帶着憐惜,伸手揉了揉周旖錦的發。

    魏景方過世不過一月,先帝遺妃縱使無所謂二嫁,可三年的守孝也必不可少。

    他知道自己不該不急於一時,周旖錦如今雖放不下心防,可說到底,依舊是對他有一份情的,哪怕那情微不足道,甚至是他強求而來,他也並不在乎。

    無論多麼漫長的時日,他都會守在原地等着她,他篤定自己與魏景截然不同,絕不會辜負周旖錦來之不易的情意,這空曠的三宮六院,將會爲她一人而留。

    “對不起。”魏璇的氣音迴盪在空氣中,縹緲得幾乎不像現實。

    不知過了多久,他以爲周旖錦並未理會,可一低頭,卻看見她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隨着睫毛撲閃,在昏暗中閃爍光亮。

    周旖錦搖了搖頭,長久地凝視着他,魏璇從那眼神中看出水一般的柔軟和石頭一樣的倔強。

    “睡吧,娘娘。”他哄她道。

    魏璇的懷抱溫暖穩妥,不一會兒,周旖錦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在他懷中,她渡過了這數年來最安穩的一個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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