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尚書大喝一聲,看着眼前這不爭氣的女兒,一甩衣袖,奪門而出。
“女兒若是嫁給他,這一生便毀了!”薛想容跟在薛尚書身後追了幾步,他卻毫無迴應,眼看着薛尚書的背影消失在遠處,薛想容渾身一軟,倚在門框邊嗚咽不止。
“小姐,這兒風大,咱們回房去吧?”侍女走上前,輕聲安慰道。
薛想容雙目赤紅,用力將她推倒在地上:“滾開!”
說罷,她舉着衣袖掩面,獨自一人往閨房跑去,方纔薛尚書大怒的情形不知多少人看見,她堂堂尚書嫡女,如今要下嫁給一個身無長物、無才無貌之人,成爲滿府嘲笑的話柄。
薛想容悔恨的淚水順着面頰滑過,下一刻,她心中不禁升起強烈的憎恨。
如果父親不是那麼迂腐,將權位看得比女兒的命運還重要,若她能早一步走進魏璇的視野,奪取他的愛和皇后的尊位,如今豈能淪落這人嫌狗憎的境地?
爲什麼周旖錦能那樣好命,她一輩子無法企及的地位和榮華,周旖錦憑什麼生來輕而易舉便能得到?
薛想容闔上房門,淚水終於決堤而出。
不知過了多久,她臉上眼淚幾乎乾涸,而那乾裂的脣瓣忽然又升起異樣的笑意來。
她如今的悲哀既全然來自於周旖錦,她定不會讓她如此好過。
薛想容暗暗攥住了拳。
一轉眼的功夫,已過去半月,瀲灩春光已完全盛開,四處是綠波清道,風和景明。
周旖錦斜欹倚着靠枕,眉頭微蹙,手持一本微微泛黃的兵書,門外傳來的聲音驟然將她的思緒從那金戈鐵馬中拉脫而出。
“給周小姐請安。”
柳綠將門拉開,門外跪着的正是司制房統管繡孃的嬤嬤。
嬤嬤手中托盤裏,整齊擺放着顏色各異的名貴布料,雲錦花緞兼而有之。
“前些天趕製鳳袍量體裁衣,皇上吩咐司制房替周小姐新繡幾件衣裳,這些都是宮裏新進的最好的料子。”
嬤嬤臉上堆着討寵的笑意,半晌,聽見周旖錦悶悶地點了點頭:“退下吧。”
“是。”嬤嬤腳步利落跨出門檻,餘光在周旖錦身上一掃而過。
她心中不由得感慨自己的明智,能做到這位子上,果真是惹不起的人物。
前些日子那薛想容求上門來,她雖說見錢眼開,可卻極留心眼地抹除了一切痕跡,乃至於那線索到嵐夕身上便悄然斷了,她得了筆夠自己後半輩子衣食無憂的財富,依然瀟灑自在。
更可笑的是,那薛想容好容易保全性命,卻毫無長進,愈發走火入魔。
她此次得的錢財,可是上回的數倍不止。不過悄悄帶個人入宮罷了,此等一本萬利的買賣,真真是上天賜福。
司制房那羣人散了後,周旖錦並未再持起那兵書,目光透過窗櫺,怔怔望着遠處灰濛濛的天際。
“這衣裳金絲縷得甚妙,”見周旖錦臉色不佳,柳綠走上前問道:“小姐可要試試?”
周旖錦沉默地垂下眼,片刻後搖了搖頭:“我一想到皇上此刻在太廟受刑,心裏就疼的很。”
“皇上對小姐情深,這也是爲了平息民憤的不得已之舉。”柳綠低低嘆了口氣,寬慰她道:“不過往後的日子,定然是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