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廣沉吟不語,半晌,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我何嘗不知。”
他眉頭緊鎖,陷入沉思之中,猶豫道:“只是如今步兵末軍輜重未至,陣型不齊,絕非戰勝攻取的最佳時機。”
“可如今祁河對面兵力不過二三萬,我晉國大軍一旦渡水,這皇城便定然是囊中之物,只怕幾日後玥國援軍到來,我軍集結於此,既受敵軍所壓,又被陛下所疑,以至於騎虎難下啊!”
程廣仍未鬆口,而門外忽而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稟告將軍,四皇子來信,說有敵軍重報,請將軍親啓。”來人正是與陳御史通同一氣的暗探。
“快呈上來。”程廣忙起身,三兩步跑上前,拆開信讀了起來。
“他們遣人埋伏軍中,趁夜火襲糧倉,待其大亂陣腳,我們便可一鼓作氣將其擊潰,皇后隨軍離宮,屆時陳御史將領四皇子親兵以光復齊國之名把持皇宮,裏應外合。”
程廣讀着信中內容,長吁一口氣,臉上不可遏制地揚起興奮喜悅來,連忙招手道:“走!”
出了營帳,隔着滔滔河水,隱約看見對面烏壓壓的軍營中火光從夜色裏迸出,滾滾濃煙升起,顯然呼應着四皇子信中所言。
“太好了,簡直天助我也!”程廣拍手稱讚,方纔被二皇子爲難的的晦氣也一掃而空,妻兒性命的威逼之下,他終是焦急起來,即便大軍還未全然集結,便下令點兵備戰。
不知過了多久,營帳外來來往往的人影中,忽然有一個身影突然消隱於夜色中,少頃,攜着信紙的白鴿撲棱着翅膀騰空而起,如箭離弦,轉瞬被濃濃暗夜淹沒。
數以萬計的士兵穿戴整齊,列隊站在營帳之前,視線聚焦的一點,身着朝服的女子手持誓師酒,目光灼灼。
“國難之際,爾等勇毅將載於史冊,犧牲流血,皆爲家人所宜!”獵獵夜風呼嘯而過,揚起周旖錦寬大的裙襬,她聲音憤慨,迴盪在寂靜的軍隊之上。
“本宮已皇后之名擔保,每一出者家中免稅三年,斬敵將程廣首級賞千金,戰場若斬裨將以下及三四品賞銀五十兩,五品王四,願爾等堅城守之,不避於國,不畏死戰……”
說罷,周旖錦仰頭將手中那碗凜冽辣喉的出征酒一飲而盡,隨即摔於地面,瓷碗碎裂的響聲和無數士兵臨行前的吶喊一併爆發,氣勢磅礴的“殺”聲震天而起,驚起林中鳥雀。
重賞之下士氣大漲,周旖錦轉回身,接過柳綠手中的醒酒湯,頰邊微醺的紅暈已騰起。
柳綠急得眼眶溼潤,低聲道:“娘娘還懷着身孕,恐傷了身子……”
“無妨,”周旖錦搖了搖頭,將醒酒湯飲盡,二人並肩走遠了些,她又道:“那些征戰的將士,不知多少要丟掉性命、血灑疆場,我若連這碗酒都不肯與他們同飲,未免寒了他們的心。”
柳綠猶豫了許久,只能輕輕嘆了口氣,雙手合十許願:“只願明日之戰告捷,撐過這幾日,等皇上援軍至此,一切便能安穩如初。”
周旖錦的腳步忽的頓住了,她薄脣緊抿,點了點頭道:“一定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