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足夠了。
卸去心頭顧慮後,三皇子一夜好眠。
翌日一早,三皇子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還是習慣性地先喊了聲“系統”。
[早安。]
三皇子這個年紀的孩子精力都很旺盛,恢復也很快,這會兒已經看不出昨天的疲憊倦懶:“系統,我任何時候跟你對話,你都能聽到嗎?”
[是。]
姚容現在使用的是精神體。
按理來說,只要精神力足夠強大,精神體不會感到疲憊,也不需要進行睡眠。
[我還可以感知到你周圍發生的事情。不過系統設置有屏蔽機制,除非你呼喚我或檢測到你處於危險境地,其它情況我都不會開啓感知。]
三皇子又問了些問題,比如積分能用來做什麼,“經史子集”板塊是做什麼的。
[積分的用處很簡單,可以用來兌換各種物品。至於後者,我先賣個關子,等它開放了你就知道了。]
三皇子心中十分期待,聽名字應該是個讀書的地方,就是不知道系統打算怎麼給他上課,長信宮裏什麼都沒有,別說筆墨紙硯了,連張完好無損的書桌都找不到。
喫過早飯,三皇子去看他的柿子,要是瞧見有鳥雀偷喫柿子,他就用長竹竿驅趕。
但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坐在樹底下發呆。
姚容原本是打算過兩天,等桂生完全康復再給三皇子上課的。但看着三皇子無所事事的模樣,姚容頓時改變了主意。
冷宮裏能打發時間的事情太少了,這些年裏,這孩子過的應該都是這樣一種重複又枯燥的生活。
[要是沒別的事情要忙,我們來上課吧。]
“上課?”三皇子眼睛微亮,“現在上嗎。”
[對。這第一堂課,我們不上詩詞歌賦,也不學習經史子集。]
“那要學習什麼內容。”
[先確定一下彼此的稱呼吧。以前你都是喊我爲系統,但按照你們這個世界的規矩,以後你都要尊稱我一聲老師。]
三皇子爽快改口:“老師。”
[那我該怎麼稱呼你。]
三皇子下意識道:“老師平時不是就叫我……”
說到這兒,三皇子反應過來了。
老師的意思是,既然她已經不叫“系統”了,那他也應該從“宿主”換成其它。
可三皇子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桂生喊他“殿下”,可這宮裏的“殿下”太多了。
其他宮人喊他“冷宮裏那位”。
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喊他“孽種”。
高高在上的麗妃輕蔑地說他是個“生來不祥之人”。
永慶帝親口斥責他是個“克母之人”,不配記入宗室族譜……
三皇子那張尚且稚嫩的小臉,突然出現了不符合年齡的惆悵。他嘆了口氣,道:“老師想喊什麼都可以。”
[據我所知,宿主還沒有名字吧?]
他悶悶應了一聲“嗯”。
姚容終於說出自己的目的:[我給你取一個名字吧。]
一抹流光自眼尾劃過,三皇子驚訝:“取名字!?”
“不是……只是從來沒有人想過要給我取名字……”
年幼之時,也是冬日,他坐在草地上,問桂生他們,所有人都有名字,就連那隻被棄養在冷宮附近的狸貓阿花都有名字,爲什麼只有他沒有?
桂生他們告訴他,他的名字,只有皇帝能取。
他天真地問,那皇帝爲什麼還不給他取名字啊。
後來他終於明白,不給他取名字,是因爲皇帝不願意。
名字,是人生來被賦予的第一個寄望,裏面多是蘊含着長者對新生命的期許和祝福。可他的親生父親,深深厭惡着他的降生,對他沒有寄望,沒有期許,沒有祝福。
三皇子抿了抿脣,帶着幾分欣喜與忐忑:“老師要給我取什麼名字?”
[取名是一件很慎重的事情,我需要好好想想。]
[你坐着喫會兒糖,我很快回來。]
***
姚容面前攤放着一堆古籍,手邊是潔白筆記本和黑色簽字筆。
她轉了轉筆,拔掉筆蓋,筆尖在紙張上落下一點。
“南黎”這個名字,很快出現在了筆記本上。
但幾秒後,姚容就用力地劃掉了這個名字,撕掉這頁紙張,揉成團後扔到垃圾桶裏。
並不是“黎”不好。
事實上,這個字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黎明。
但“黎”這個字,是權臣季玉山爲他取的。
含義也不是什麼“黎明”,而是“黎民”。
季玉山在通過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警告他:沒有自己的扶持,他就永遠都是冷宮裏長大的皇子。就算擁有皇室血脈,也與平民百姓沒有區別。
而且,“南黎”在史書裏,總是和“亡國之君”這個稱號綁定在一起。
給人一種不太吉利的感覺。
姚容從來不是一個迷信的人,在這件事情上,她願意謹慎一些。
歷史已經得到改寫的機會,那他也應該擁有一個全新的名字。
一個寄託着她的寄望、她的期許和她的祝福的名字。
所以,如果不叫南黎的話——
三皇子又吃了一顆糖的功夫,就聽到姚容在問他:[你覺得南流景這個名字怎麼樣?]
“南流景?”
三皇子狐疑:“您不是說要好好想想嗎,怎麼這麼快就想好了?”
姚容輕輕一笑,語氣裏帶着濃濃的安撫意味:[別急,你先聽聽這個名字的寓意。]
[我想給你取一個與太陽有關的名字,所以一直在往這個方向思考。]
[正巧大燁國姓是南,我就聯想到了南流景這個名字。]
“南流景……”
他驚訝道:“是太陽嗎?”
[南流景是太陽的別稱。]
[也有文人認爲它指代的是月亮。]
[但無論是光輝不朽的太陽,還是皎皎千古的明月,都是再好不過的寓意。]
姚容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他吭聲,只好主動詢問:[不喜歡這個名字嗎?]
他搖頭。
似乎是害怕姚容不信,他搖得十分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