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謝嫵從鏡中看到自己那紅腫的左臉時也微微閃過了一絲詫異。
老夫人這一巴掌還真是半點沒留餘地呀！
羅嬤嬤一邊替謝嫵敷藥，一邊心疼的碎碎念道，“老夫人心也是真狠，姑娘家最要緊的就是臉了，她怎麼能下這麼重的手了！”
聽着羅嬤嬤的碎碎念，謝嫵忍不住輕輕一笑，她道，“嬤嬤怎麼不問我，老夫人爲何打我呢？”
這話一出，羅嬤嬤抹藥的手就頓了一下，不過，很快，她又繼續抹起藥來，她道，“不管因爲什麼，老夫人也不能動手打姑娘啊！”
侯府這一攤子爛事，多少是姑娘幫着撐起來的，這些老夫人不是不知道，她以前還覺得老夫人對姑娘的態度變了許多，可沒想到……
說到底，孫女再好又怎麼能比得過兒子親近了！
謝嫵從鏡中看着羅嬤嬤緊抿着嘴角，她忍不住笑了笑，隨即便將手中的鏡子扣到了桌上。
“姑娘，您還笑，您不疼嗎？當時老夫人打您的時候，您怎麼也不躲着些呀？還有碎玉，你當時怎麼也不扯姑娘一把啊！”羅嬤嬤說完謝嫵，忍不住又擰眉瞪碎玉道。
碎玉僵着臉看了羅嬤嬤一眼，隨即一言不發的垂下了頭去。
“嬤嬤，您不用怪碎玉，是我先前交待了她。”謝嫵輕笑着道。
“姑娘，這，你這是爲什麼啊？”羅嬤嬤越發不解了。
“爲了以後能清靜。”謝嫵淡笑道。
這一巴掌也算斷了她和老夫人之間的祖孫之情，以後，老夫人應該也沒什麼臉面再來找她，更重要的是……
她要藉着這個巴掌讓她爹看清楚老夫人的心偏的究竟有多離譜！
羅嬤嬤雖然不明白謝嫵這話的意思，可她向來不會質疑謝嫵的任何一個決定，她只是有些心疼謝嫵。
在這個侯府裏，怕大姑娘的有，恨大姑娘有也，就是真心疼愛大姑娘的沒幾個。
“奴婢就是覺得，姑娘您沒必要受這個巴掌……”羅嬤嬤低着頭喃喃道。
依姑娘的聰慧，想要躲清靜，法子有的事，幹嘛非要選這個法子啊！
謝嫵笑了笑，正想答話，屋外卻忽地響起丫鬟起安的聲音。
“見過世子。”
見謝崢進來，羅嬤嬤慌忙退到了謝嫵身後。
“阿爹。”謝嫵起身，正欲朝謝崢行禮卻被他一把給扶住了。
“阿嫵，你，你沒事吧？”話才一出口，謝崢立時便有些哽住了。
怎麼可能沒事！
那一巴掌，他在院子外面都聽見了。
“阿爹，我真沒事。”謝嫵輕笑着朝謝崢道，見謝崢不信，她忙笑着又道，“那一巴掌是我故意讓祖母打的，否則，當時祖母離我那麼遠，我要想躲怎麼可能躲不開！”
“阿嫵……”
“阿爹，我就是有有些厭煩了……”謝嫵輕笑了一聲，她纖長的睫毛垂了下來，掩住了她那雙瀲灩又沉靜的眸子。
老夫人對謝嫵的緊逼謝崢是知道的。
看着謝嫵聲音裏透出的疲倦和厭煩，謝崢心裏的愧疚忽地如潮水一般涌了出來。“阿嫵，是阿爹對不起你……”
原本她不用面對這一切的。
是他，是他沒有抗住老夫人的哀求和威壓，向她透露夏鈺和陸湛的關係，若非如此，老夫人不會使盡手段去逼迫阿嫵。
“阿爹，您覺得我心狠嗎？”謝嫵擡眸忽地又道。
謝崢怔了一下，可很快，他便朝謝嫵溫柔的笑了笑，他道，“在阿爹心裏，阿嫵一直是一個聰明又善良的好孩子。”
“您會這麼說，是因爲您不知道我剛剛對祖母說了什麼話。”謝嫵看着謝崢又道。。
“不，我知道。”謝崢看着謝嫵的眼神依舊很溫柔，他甚至還伸手輕輕的撫了撫謝嫵的頭頂，“阿嫵，你說那些話的時候，我就站在院子外邊。”
“阿爹……”
“阿嫵，你祖父若見到你的話一定會很喜歡你！他常說我心軟，一點也不像是他的兒子！”謝崢笑着道。
謝嫵沒想到謝崢會忽地把話題扯到她祖父身上，謝嫵脣角動了動，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接他這話。
“你不是說你已經去信給你祖父了麼。”謝崢笑着又道。
“父親，我之所以沒告訴你，是不想祖母知道後會拿這件事刁難你。”謝嫵擡眸看着謝崢道。
她遲早是要嫁出去的，老夫人即便要怪她，也拿她沒什麼辦法，可謝崢不一樣，他是武安侯府的世子，他得時時刻刻面對老夫人，她不能讓老夫人因爲這件事怨上謝崢。
只要老夫人想，她有千萬種方法折騰這個兒子。
所以，她纔要受那一巴掌，她要讓謝崢對老夫人失望，也要讓老夫人對謝崢生出愧疚！
“阿嫵，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不過……以後可別再做傻事了，這巴掌打在臉上，多疼啊！”謝崢說着說着，鼻尖忽地莫名酸澀了起來。
“我以後不會了。”
“好！這纔是阿爹的好女兒。”謝崢強忍着鼻酸道。
“夫人？”外邊忽地響起丫鬟詫異的聲音。
隨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不多會，陳氏便領着蕪青滿頭大汗的跑了進來，她張嘴剛想說話，卻忽地見謝崢也在，當下忙止住了腳步向他解釋，“我，我來看阿嫵……”
謝崢沉着臉朝她點了點頭，“那你與阿嫵說會話吧，我先出去了。”說完，他轉過臉朝謝嫵笑了笑，然後垂着頭一言不發就出去了。
看着謝崢有些沉重的背影，不知爲何，謝嫵心裏忽地就生出了一絲暖意。
其實，謝崢未必不知道，她故意挨老夫人那一巴掌其實是給他看的，可他卻並沒有計較這些，他只是說，以後可別再做傻事了。
傻事，她前世已經做夠了。
這一世，她就好守着自己的家好好的活着。
冬日的京城總是格外的冷，可京城再冷也比不起林西圍場那邊，在苦熬了兩個月後，正宣帝終於再次踏上了回京的路。
一早，斥候就將正宣帝將要回京的消息送回了京城。
天才矇矇亮，太子、端王、誠王便領着文武百官早早的等在了城門口。
這一日，京城裏的百官們等了很久，百姓們也等了很久，就連正宣帝自己也等了很久，只有一個人例外——
太子。
而此時，這個世上最不希望正宣帝回來的太子肖耿穿着一身單薄的衣裳瑟瑟發抖的站在隊伍的最前邊。
正宣帝的鑾駕還沒有到，他渾身便已經抖得不行了。
他不明白自己的父皇命爲什麼那麼硬！爲什麼他經歷過這麼多次的刺殺卻仍舊能夠平安無事！他不是摔得快要死了麼！爲什麼他就不能死在路上了！
“二哥，你出來的時候怎麼也不多穿件衣裳，你這樣，一會父皇看到了得多心疼啊！”看着太子被瑟瑟發抖的樣子，端王忍不住笑着出聲道。
連苦肉計都使出來了！
看來，他這位太子皇兄真的黔驢技窮了。
若是往日，被端王這麼諷刺，太子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反諷回去，可今日，今日他實在沒有心情理會他。
“二哥，要不，我將我身上的這件披風借給你披一披？”見太子不哼聲，端王忍不住笑着又道。
“你給孤閉嘴！”太子終於忍無可忍的轉過頭狠狠的朝端王瞪了過去，“肖卓，你在這上跳下竄的給誰看啊！就算孤倒了又能如何，你以爲這江山能落到你手裏麼！不過是爲人做嫁衣而以，你有什麼好得意的！”
“二哥，我不過是在關心你！”端王看着太子，面色很是有些無辜。
“得了吧你！你關心我！呵呵！”太子忽地冷笑了起來。
“兩位殿下，陛下的御駕就要來了，有什麼話，您們還是回去再說吧！”終於，禮部尚書看不下去面色凝重的朝兩人開口了。
“李大人說的是，是本王失禮了。”端王回頭，很是受教般的朝禮部尚書揖了揖手。
看着端王裝出一副禮賢下士的樣子，太子沉着臉朝他翻了個白眼，然後便憤憤的轉過了臉去。
李延年擡手淡淡的還了端王一個禮，隨即便垂下頭來，眼觀鼻，鼻觀心。
以前端王就像是齊王的影子，齊王在朝中與太子分庭抗禮，他雖然站在齊王一邊，可處事卻甚爲低調，他原先瞧着他還瞧得是個好的，可沒想到……
一丘之貉。
一個太子，一個齊王，一個端王……
正宣帝的這幾個兒子真是一個賽一個的不中用，誠王瞧着倒是個老實的，可卻也僅止於老實！
他有時候一想到這些都替忍不住正宣帝發愁！
他現在只希望正宣帝身體能快點養起來，再多活過幾年，這樣，也能有時候看看能不能再從他的孫子裏尋一個能挑大任的！
可一想到，他們的爹都這樣，他一時又覺得，這個想法也是聊勝於無！
若是先太子還活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