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把被褥搬到外面晾曬,突然一隻硬皮文件夾從褥子下面掉了出來。
她蹲下身,撿起了文件夾,打開看時,一張素描畫飛了出來。
安然連忙用手按住。
她放下文件夾,細細端詳着手裏的畫。
這是聶蒼昊親手畫的素描,他們結婚一週年紀念日那晚,她獨自在琴房彈箏時的模樣。
安然也不知道自己爲何要在離開的時候帶走這幅畫。
她坐在晾衣繩下的小凳子上,明亮的光線照在素描畫上,每一寸都看得那麼清楚。
畫上女子微垂的眸子有些皺痕,那是安然的眼淚打溼了素描紙留下的痕跡。
安然的指尖輕輕撫過自己留下的淚痕,有些說不清楚究竟是何滋味,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看到這幅畫的時候爲何要哭。
是重提舊事的難過委屈?還是一直以來的最大心結被解開後的悵然心酸!
她自己都說不清楚了!
看到他那麼用心地畫出了那晚在琴房彈箏的她,她終於沒有那麼憋屈了。
原來那晚他早就回來了。
她一直在用心地彈箏,他一直在旁邊用心地看着她。
他有沒有聽她彈箏?他聽得懂嗎?他喜歡嗎?這不重要吧!
反正,他又不是聶擎宇!
反正,他又不愛她!
安然不知不覺走神了,直到飛鳥掠過枝頭時撲楞翅膀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她這才發現自己盯着這幅素描好久了。
她決定將這幅畫重新裝進文件夾,壓到箱子底下,以後不想再看到它了,以免……擾亂了自己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
過去的一切人,一切事,都隨着這幅畫壓到箱子底去吧!
她累了,不想再琢磨那個陰晴不定的男人。
餘生,她只想好好撫養小宇長大,除此之外就只想要平靜的生活。
聶蒼昊太複雜了,他真的不適合她。
上午十點多鐘,聶蒼昊的私人飛機降落在了那座深水港所在的城市機場。
下了飛機,他只帶了龍峻和幾個親信乘一輛商務車趕往深水碼頭。
其餘的影者仍然由嚴亮負責指揮,留守在飛機上。
車子行駛了兩個多小時纔來到深水港碼頭。
聶蒼昊親自觀察碼頭周圍的地形,判斷出了阿豪等人離港後的大致走向。
“你跟當地警局聯繫一下,查看阿豪上岸那天是否有人報案丟了車子。”他吩咐龍峻。
龍峻立刻照辦,大約幾十分鐘之後就有了消息:“那天的確有人報案,停在碼頭附近的一輛七座商務車丟了。雖然報案,可是並沒有任何線索。”
聶蒼昊心裏更堅定了自己的猜測:“那輛車多半被阿豪的人偷走做代步工具。”
一輛七座商務車,剛好可以滿足六個人的代步需求。
阿豪當然不會讓人找到那輛車,否則就暴露了他的行蹤。
龍峻考慮了一會兒,猜測道:“阿豪他們會不會開車逃到這個國家的邊遠城市躲起來了?”
聶蒼昊緩緩搖首否定:“他很謹慎,怕光頭靠不住,所以他不會留在這個國家!”
他忖度了許久,沉聲吩咐道:“查一下距離這裏最近的另一個深水港碼頭的位置!”
兩個小時的車程之後,一行人到達了下一個深水港口。
聶蒼昊的黑眸裏燃着火焰,他知道自己距離目標越來越近了。
“繼續查!那天在這個港口停靠過的所有遠洋輪渡,五個年輕男子帶着一個孕婦登上了哪艘輪船!”
安然晾曬完被褥,見阿豪已經推着有遮陽蓬的嬰兒車出來,陪着小宇觀賞田園風光。
小宇特別喜歡戶外,每次推他出來都高興得手舞足蹈。
安然走過去,見小宇的脖子上掛着一副銀鎖。端詳一番,竟然是聶蒼昊做的那一隻。
“你還帶了這個!”她有些驚訝。
沒想到阿豪不但拿了聶蒼昊做的那隻撥浪鼓,而且還拿了一副長命鎖。
阿豪沉吟片刻,嘆道:“他是小宇的親生父親,帶些他親手做的東西陪伴小宇,算是一種父愛的寄託。”
許久,安然輕輕頷首:“還是你想得周到。”
阿豪對聶蒼昊的感情很深。哪怕兩人已經反目,可他仍然還是會爲對方着想。
安然睨了他一眼,有些話已經到了嘴邊,她猶豫着應該怎麼開口。
兩個人推着嬰兒車散了一會兒步,太陽越來越大,曬得人有些頭暈。
阿豪將嬰兒車推到了繁茂的黑櫻桃樹下,拿起盛着清水的奶瓶,準備喂小宇喝水。
“我來!”安然積極搶着做事。
她熟練地抱起了小宇,接過阿豪手裏的水瓶,將奶嘴塞進了寶寶的小嘴巴里。
小宇立刻就大口吮吸吞嚥,對媽咪的細心表現越來越滿意了。
喂孩子喝完了水,安然將他小小的身體靠在自己肩頭上輕輕地拍着。
聽到小宇嗝氣,她就將他放回到嬰兒車裏,再拉上了遮陽蓬。
阿豪也對她的表現讚不絕口:“你照顧小宇越來越熟練了,是個很合格稱職的媽媽。”
安然莞爾,玩笑道:“你沒事一定要多誇誇我,我喜歡聽。”
阿豪覷着她,黑眸裏有令她害怕的火熱。
他越來越不想隱藏對她的感情和渴望。
隨着兩人相處時間越久,彼此越熟悉越親密,他越來越想突破那道友情之上愛情未滿的紅線。
每次面對他充滿了希翼的目光,安然都忍不住顫慄退縮,這次也不例外。
“阿豪,”她終於鼓起勇氣。
“你說。”阿豪雙手規規矩矩地放着,但他高大健碩的身軀完全背叛了大腦的約束,不由自主傾向她。
她就像一塊強磁鐵,吸引着他不由自主想靠近她。
安然退後一步,終於還是躲開了他灼灼的目光。“我一個人可以照顧好小宇了,今天晚上……你、你不用再進、進我的房間了。”
阿豪黑眸裏的希翼和火熱頓時被澆滅了,他緩緩直起了傾斜向她的身軀,慢慢地答道:“好。”
很簡短的回答,卻讓安然聽出了黯然傷心的味道。
安然不忍,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是嫌棄你戒備你,是、是……連續幾個晚上我都做一個相同的噩夢!”
阿豪抿了抿脣,語氣很淡:“是我在夢裏對你做什麼了。”
“不是!”安然忙否定,有些尷尬:“怎麼可能呢!在我心裏,你從來不是那種人!”
阿豪覷着她,慢慢地問:“在你心裏,我是哪種人?”
“你是個好人……”安然說到這裏意識到他臉色變得難看,忙又解釋:
“你別誤會,我不是給你發好人卡。我、我這幾晚真的連續做噩夢了!我夢到聶蒼昊找來了!他要殺了你!阿豪,我怕連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