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凡塵的聲音輕了下去,他垂着眼睫,似是自言自語道:
“所以……這我也不能知道嗎?”
……
冷寂的臥房中,
夜凡塵靜坐在柔軟的臥榻上,試圖靠打坐來分散自己心神。
可每當他闔上雙目時,
“師兄……”
耳邊又會浮現折風渡喊他的模樣,對方彎着嘴角,對方就這麼站在自己面前,微微低下頭來衝自己笑。
就好像他並沒有離開,仍舊在三清門一樣,第二日就會來洗劍峯向自己請教劍法。
夜凡塵放棄了打坐,他曲着膝蓋,抱着自己的腳踝,將臉埋在膝上。
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出折風渡曾對自己說過的話:
“我叫封淮,是個散修。”
假的。
“我剛築基,師兄覺得我有機會贏他們嗎?”
假的。
“那師兄當上長老之後就可以收我了嗎?”
假的。
夜凡塵的指尖在被褥上畫着圈,在心中默默修正:
他不叫封淮,是個騙子。
所以他什麼時候回來?
思緒飄渺的間隙,夜凡塵的視線落在枕邊的布老虎身上……
醜醜的,他想。
他忽然又想起那晚,對方抱着自己,和他說:“師兄以後如果想我的話,可以多看看它。”
夜凡塵雙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布老虎……
所以,那個時候就已經在道別了嗎?
現在他突破了,應該高興纔是……
可腦海中想的卻全是那人的身影。
好想他回來。
又過了一會兒,夜凡塵將屋裏的燈熄滅,側躺在牀鋪上。
他有點累,想睡一會兒。
片刻之後,夜凡塵竟瞥見那黑暗之中,一道詭異的紅光從牀頭射出。
那布老虎的眼睛正在發射出鐳射一般的紅光。
黑暗之中,夜凡塵與那詭異的紅眼布老虎對視着,腦海中又浮現折風渡與他說的那句話:
“師兄以後如果想我的話,可以多看看它。”
所以……
是這個意思嗎?
原本那些鬱悶、煩躁的情緒都被趕跑了。
現在只剩下久久難以平復的震驚。
……
會發光的眼睛是折風渡在給布老虎注入靈力時特意設計的。
在黑夜之中也能給人帶來滿滿的安全感,他對自己的這個設計可謂是十分滿意,絕對稱得上是點睛之筆。
就像是“暗夜中的守護者”。
在回蒼玄宗的路上,折風渡將這件事分享給曲無應,他笑着問對方:“怎麼樣,本尊的想法是不是很妙?你說他會不會喜歡?”
“……”
曲無應一時語塞,他避開折風渡的視線,吱唔道:“妙……太妙了。”
得到了滿意的回答,折風渡自信地笑了一下,將目光轉移向不遠處的幽冥山:
“你覺得,他們現在都在幹嘛呢……”
……
蒼玄宗總壇的大殿中,
琉璃瓦、白玉磚,場面怎一個“富麗堂皇”可以形容。
棠秋茗坐在最中央的雕花木椅上,身邊圍繞數個身姿婀娜的女妖。
那女妖一邊給他喂酒,一邊親暱地喊:“護法~”
“哦~”
那小妖伸手撫上棠秋茗胸口,與他調笑道:“可我記得蒼玄宗的宗主不是那個會玩火的魔頭嗎?聽說上次他把整座幽冥山都燒了呢?您就不怕他突然回來嗎?”
“尊上——”
雕花木椅左右兩側,
沈玉槐正在飲茶,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裝作沒聽到兩人的對話。
而閻魁淬了一聲:“折風渡這個小白臉特娘地燒完山就跑了,也不知道現在死哪去了?”
棠秋茗笑着握住小妖纖細的手腕,將人往自己懷裏拉:“笑話,我會怕他?你知道他回來只有做什麼的份?”
殿外忽然有一道聲音問:
“做什麼的份?”
棠秋茗下意識地答:“給我擦鞋端水的份。”
懷裏的人忽然不說話了。
“怎麼了?”棠秋茗問。
隨即他擡眸對上了懷中小妖驚慌的眼神,才意識到那聲音是男的。
那是一道低沉而陰測的男聲。
下一秒,“哐!”的一聲巨響,殿門被人一腳踹開了。
電光火石之間,棠秋茗袖口飛出一道暗器向那人襲去。
殿外陰風陣陣,明暗交集的光影之下,映照出折風渡那半張俊秀的容顏,鋒利的暗器已然在他指尖燃爲灰燼,殘餘的火星消散……
片刻的寂靜後,
“屬下恭迎尊上歸來!”
殿內三人齊齊跪在地上,口號無比地整齊劃一。
折風渡瞬移到大殿中央,視線緩緩掃過跪在地上的三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得人後背發寒。
曲無應則安靜地跟在他身後。
沈玉槐的神色是三人中最淡定的,畢竟他不像那兩個蠢貨總是喜歡逞口舌之快。
既然折風渡回來了,那麼對方必然需要用人,這時候投其所好、別犯蠢就行了。
而閻魁在暗中與棠秋茗交換了一個視線,似乎都在指責彼此:
好你個烏鴉嘴,說曹操曹操就到!
折風渡看向中央的雕花木椅:“這位子……”
棠秋茗趕緊起立:“自然是精心爲尊上您準備的,我方纔這不是幫您試試這椅子的舒適度……”
折風渡向他投來一個眼刀,棠秋茗立即噤聲。
他坐上那雕花木椅,腳擱在一旁的扶手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幾人。
棠秋茗被他這副不說話的樣子盯得實在害怕,只好沒話找話地湊上去,他注意到這回折風渡穿鞋了,當即機智地說道:
“尊上,您這鞋真好看,是新買的嗎?需要我給您擦擦嗎?”
折風渡掃了他一眼:“滾。”
棠秋茗:“好嘞。”
折風渡忽然又看向閻魁:“閻護法方纔說本尊是什麼來着?”
閻魁心虛:“沒……什麼。”
折風渡拔高了音量:“本尊是小白臉,那你是什麼?”
閻魁結巴起來:“我……我……”
折風渡:“說啊。”
閻魁:“我是……”
折風渡:“大聲點,聽不見。”
殿中忽然爆發出一聲怒吼:
“我……我是老醜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