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也就半小時的車程，在豆包兒哭哭停停的聲音裏，林茉莉終於捱到了家。胡亂的停好車，就立馬打開纏着孩子的安全帶，心疼的抱起來哄了哄。
八月中的炎熱，暑氣烤在娘倆兒身上，從空調車裏一下來，彷彿是進了蒸箱，林茉莉單手抱着孩子，另一手提着個大包，費勁的小跑着，直到躲進了那舊樓道里，才歇口氣，上了一樓，敲開了家門。
“你怎麼回來了？也不提前打個電話。”林媽媽從客廳的竹牀上坐起來，拱上半裂的拖鞋，開門便帶出了幾絲涼意。
“上午就這麼熱，真是熱死了，你終於捨得開空調了，”林茉莉抱怨着壞天氣，皺眉看了眼媽媽那底兒都裂開的拖鞋，“哎吆，怎麼還沒扔啊，我不是帶回來一包拖鞋嘛。”
“在家穿穿，怕啥，”林媽媽去接過外孫子，哄着，“小豆包兒…小豆包兒…你怎麼來啦。”
“唔…啊…啊…”小豆包兒只看了姥姥兩眼，便哇哇大哭，極力扭動着身子，張着雙臂，小手一伸一收，想掙脫出來，去找媽媽。
林茉莉抽紙擦擦臉上的汗，瞪了一眼兒子，“讓媽媽歇會兒，等會兒抱。”
她奇怪的看了眼客廳靠牆擺着的那個老物件，又去臥室瞅了瞅，看見了橫在那的隔斷。
“不哭不哭，姥姥給你找個好玩兒的啊，乖乖乖…”林媽媽抱着豆包兒，四處在客廳找着能拿得上手的玩意兒，逗着他，好讓女兒能休息下。
“真是，真是不讓我省心啊，”林茉莉看兒子的哭聲就沒停下，只得過來接手，“我爸呢，這麼熱的天，去哪了。”
“唉，都是你自己把他帶的認生了，所以誰也不找。”林媽媽拿着個掛件兒，在外甥眼前擺動着，“去排練戲曲了，現在每天晚上都要去表演。”
“他身體能行嘛，”林茉莉單手抱習慣了，又拿紙擦了擦汗，“就我自己帶他，也沒別人，大夏天的，這麼小，也不能出去。”
“你從小就愛出汗，把車停哪了？怎麼走這兩步就熱成這樣了，”林媽媽心疼的說着，用手指點着小外甥的肚皮，“這個磨人精，就知道累你媽媽，怎麼不纏你奶奶去，你自己也是，當初就不應該提出來自己帶孩子。”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林茉莉不喜翻舊事，“你這是和我爸爸分開睡？這竹牀比我年紀都大吧，還能用嘛，你小心摔着自己。”
“沒事，竹子的，結實着呢，”林媽媽不自然的看了看女兒，“這不是夏天熱嘛，外面涼快些，你不知道，現在你爸爸晚上不開空調，說怕冷呢。”
“他不是一直怕熱嘛，”林茉莉旋即自語着，“可能是現在身體差了，生病，還用着藥。”
“是吧，晚上都不開空調了。”林媽媽想去抱抱外孫。
“可你不是怕冷嘛？本來你也不開空調啊。”林茉莉抱着孩子，在這個不大的房子裏，四處看了看。
“我現在怕熱，在裏面睡不着的，”林媽媽轉身去了小廚房，“你也不提前打個電話，我好把肉啥的，拿出來化着。”
“有啥喫啥唄，我還帶回來的喫的，在門口的包裏，你看看，”林茉莉跟着進了小廚房，“媽你真是越發的出格了，你現在和我爸分開睡，讓他心裏怎麼想嘛。”
“我…”林媽媽知道開脫不過，“我怎麼了？快出去吧，去客廳涼快會兒，我做飯。”
“不用做太多，我爸回來喫飯嗎？林子呢？”林茉莉順手拿了根兒黃瓜，邊啃邊問。
“你爸等會兒就回來了，上午涼快些，他們才排練，下午熱，就都不去了，只等着晚上去表演，”林媽媽翻騰着冰箱，把各種塑料袋都掏出來，眯着眼睛，扒拉半天，確認裏面是些什麼東西，“林子…林子整個暑假都不着家，說是去同學家寫作業去了，晚上纔回來呢，都是些忙人…”
“你和你哥真是能囉嗦，誰說也不好使，還沒人考慮考慮我呢！你們真是能管閒事，我睡外面，礙着誰的事了。”林媽媽約是摸中了需要的食材，砰地關上了冰箱門。
“你看吧，連你兒子都說你了，可見是真過分了。”林茉莉想接着勸勸。
“他睡他的，我睡我的，我誰的事也沒礙着。”林媽媽擰上水龍頭，洗着菜。
“你害怕啥？這病也不傳染，你弄個隔斷出來，我爸心裏怎麼想？”林茉莉有點生氣。
“你們不用說了，我就是要這樣，你快去客廳吧，我不用你在這幫忙。”林媽媽油鹽不進。
“我不太明白了，媽，”林茉莉忍不住問道：“你和我爸總還有感情吧，我覺得你們挺好的啊，以前是吵架，這幾年不都很好了嗎？我爸也不和你吵了，我看都是他忍讓着你，也知道幫你幹活了。”
“什麼感情？你以爲你爸對我好？了了吧，也就那樣了，什麼感情啊。”林媽媽也許想到了年輕的時候。
“自從我爸生病，你就沒問過他病情怎麼樣，現在看你這意思，也不想照顧，好歹也是幾十年的夫妻吧，我也結婚了，我真是不能理解，我哥不想治，是爲了省錢，你呢？我爸多活幾年，對你不好嘛，老伴兒老伴兒啊。”林茉莉一氣說完。
“我什麼也不懂，我問什麼呢，你們看着治就行了，”林媽媽立馬示弱，“我哪懂啊？不就得靠你們嗎？我就這麼個命了，喫苦的命。”
林茉莉知道媽媽又要開啓祥林嫂模式了，便抱着孩子躲開了，眼看說不通媽媽，只好負氣收拾起家裏的衛生，小豆包兒換了環境，只想賴在媽媽的身上，她也幹不了多少活兒。
快中午的時候，林爸爸騎着他的小電驢，頂着烈日回來了。
“我看見你車了，自己回來的？”林爸爸進門就看見了收拾客廳的女兒，洗手用毛巾擦擦，便出來笨拙的抱起了外孫子，小豆包兒比較熟悉這個姥爺，一時倒也能在他懷裏待住了。
“磨人精，認人啊，還知道找你，不找我啊。”林媽媽聽見聲音，從廚房出來，對老伴兒喊了兩句，就又回去倒騰飯菜了。
“我不是住那久了，天天見，他認識了，”林爸爸滿臉慈祥的樣子，“你不找姥姥？你爸爸呢？”
“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就我自己回來的，”林茉莉把抹布放下，“你不累啊？現在這麼熱，聽我媽說，還要天天晚上去演出，你大病初癒的，能有那體力嘛，還得吃藥的。”
“嗨，沒事，我覺得還行，這不是趁着夏天，晚上都出來熱鬧下，不是天天有，快結束了。”林爸爸抱着孩子去窗口看風景。
“這就是你喜歡，最好不去了，別累壞了。”林茉莉也不敢說別的。
“天太熱了，儘量少帶他外出啊，我看電視上說了，空調屋溫差大了，就容易感冒啊。”林爸爸惦着孩子晃悠。
“這不一個多周沒回來了，你怎麼樣，按時吃藥了？”林茉莉問道：“要不要跟我回去住，正好把你接走今天，我媽老吆喝她不會做飯。”
“不用，我還用她伺候了。”林爸爸翻了翻眼皮，面上帶有不屑。
“反正我也不能上班，你就去我那住唄，我總比我媽做的可口吧？”林茉莉笑話着媽媽的廚藝。
“快來喫飯吧，都做好了。”林媽媽探頭出來喊道，房子太小，沒有單獨的餐桌，平時喫飯就都在小廚房裏的矮桌上，坐着馬紮或者小塑料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