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突然回易市了？是有什麼事情嗎？”依伊不是傻子，人家做到這步還能是爲了誰她心裏很清楚，但是她就是不願意挑明。
“嗯，有些事情。”梁程笑笑，也沒有挑明，“想來當面跟你說聲新年快樂！”
“哪有除夕夜不喫飯，上門給人拜年的！你這分明是來蹭年夜飯的！”依伊打趣道。
“沒有沒有，我準備了年夜飯，跟你打個招呼就回去了。”梁程還是一貫的誠懇。
“你？就你一個人？打算一個人過年？”
“嗯，其他人都回家去了。”
“真巧，我也一個人。”依伊覺得自己有點厚臉皮，“你等我一下，我上去拿點東西。”說完也不給梁程說話的機會，轉身就上樓去了，不到五分鐘，她就拎了個袋子氣喘吁吁地下來了，“走吧！你是怎麼來的？”
“我開了車過來。”不是那輛三輪摩托，而是一輛皮卡。
“那好，坐你的車。我們出發吧！”
梁程把車停到了五金店的門口，打開了捲簾門，又開了玻璃門上的鎖，店裏黑漆漆的，他先走進去，開了燈，才把依伊讓進去。
把玻璃門鎖在裏面掛上，梁程一邊往裏走一邊說，“你先去裏面坐坐，我把買的菜理一下。”
“好的，第一次進到裏面來，你平時都住這裏嗎？”
“是的，舅舅一家人在外面租房子，給我留了一間房間，不過我還是喜歡住店裏，既能看店，又比較自由。”
二人走進了依伊第一次來時看見的那個門簾後面的房間，其實這算不上房間，就像一個雜物間，一半的空間放着貨架，貨架上堆了些貨物。房間的另外一半算是個簡單的休息處，支了一張單人牀靠牆放着，邊上是一張書桌，一把椅子。桌子上擺着盞檯燈，和一些類似做手工的工具，牀尾處有個無紡布罩着的簡易衣櫃。
依伊看着這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佈置，不知道自己該坐哪兒，幸好梁程已經動手把唯一的那把椅子搬了過來，放在依伊麪前，示意她坐。
依伊也不客氣，坐下道，“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沒有，你就坐着，很快的，馬上就好。”梁程一邊說着一邊手腳不停。
他搬過來貨架邊的一個鐵皮大箱子放在房間中間，然後擡了立在牆邊的一塊大木板放在箱子上，然後想了想，從衣櫃裏取出一塊布鋪上去（雖然在依伊看來，這怎麼都應該是牀單而不是桌布），一個簡易的餐桌就出來了。
門口的行李箱邊上還有幾個袋子，上面印着某超市的logo。梁程翻找了一下，找出兩個快餐盒，打開蓋子放在了餐桌上，一盒是醬鴨，一盒是燒雞。他往依伊麪前推了推，說道，“你先喫點熟食，我去弄個蔬菜。”
“你這裏還能炒菜？”
“嗯，有個電磁爐，還有個電飯煲，我平時都是自己燒飯喫的。”梁程利索地把自己之前打包放好的廚具取出來，拿去沖洗。
依伊也沒有閒着，她從自己帶來的袋子裏取出了一瓶紅酒，還有兩個杯子。
“看我帶了什麼？新年怎麼能沒有酒呢！”依伊往酒杯裏倒了點紅酒，顯擺地晃着一個酒杯對梁程說。她小口抿着紅酒，看着梁程在這個屋子裏奔來跑去地忙碌，心裏的空洞彷彿沒有之前那麼大了。
梁程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功夫，他炒了個青菜，又煎了個香腸跑蛋。端上兩個菜，他也找了個小凳子坐了下來。
看着他一個大高個那麼蜷着身體坐在個小凳子上，依伊有點不好意思，道，“要不我們換個位置吧，我個子矮，坐小凳子不累。”
依伊微微一笑，心裏的空洞似乎又小了一塊，“謝謝你！”
他沒問謝什麼，她也沒解釋。依伊從桌邊的袋子裏拿出兩雙一次性筷子，遞給梁程一雙。
“別用一次性筷子，我這裏有新筷子。”梁程起身又去他的百寶箱翻騰，找出了一包筷子，取出兩雙用清水沖洗了下，把其中一雙筷頭是紅色的遞給依伊。
“給我那雙藍色的吧，我現在戴孝，不用紅色。”依伊不接，反而向他伸手。
梁程聞言，默默遞上另一雙筷子，在林依伊坦然接過筷子，吃了兩口菜之後，纔開口問，“是什麼時候的事？”
“元旦那天。”
“是意外？”
“嗯，車禍。搶救了快一週，還是沒熬過去，在icu走的。”
“節哀！”梁程有點無措，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她。
“我挺好的！”
“你剛纔說一個人在家，你爸爸呢？”
“他在我姑姑家過年，原本我也在的，不想家裏過年沒有人氣，吃了點就自己一個人回家了。”
“難怪之前你家都沒亮燈。”
“額，你一直在樓下？幾時到的？”
“我下午一點多到的，趁着還有幾家超市沒關門去買了點東西，然後就去你家樓下看看。”
“看看？你從天還沒黑就去看了？”
“嗯，差不多三點多吧。”
“哦，那時我們應該差不多剛出門去我姑姑家。”
“應該是錯過了。”
“你來了怎麼不馬上給我打電話？”
“我想着你應該很忙，就想等天黑了能看到你家燈亮了，知道你在那兒就好。可是後來天全黑了你家燈也沒有亮，我又想可能你們去其他地方過年了，就更不想打擾你了。”
“然後你就一個人待在樓下待到八點，看到我家燈又亮了，這才聯繫我？”依伊真是服了。
“嗯，我在車裏坐着。”
這是重點嗎？“你怎麼這麼傻？！”
“大家…都是朋友嘛，你家裏出了這麼大的事，關係一下是應該的。”梁程低着頭說道。
呵呵！關心一個朋友，會在除夕夜奔赴千里只爲看看對方在不在？依伊心裏忍不住比較，自己那個正牌男朋友和他的家人現在對她避之不及，說是什麼去山裏姨媽家過年，除了幾個電話，人影都沒見到。
似是要避開這個略顯曖昧的話題，梁程開口道，“我用電飯煲燒了點米飯，等會好了你要不要喫一點？”
“我其實不餓，剛纔在姑姑家喫飽了，你自己喫就好。”
“那你喫點菜，別光喝酒。”梁程把兩個熱菜又往依伊那裏推了把。
“好。”依伊夾了筷香腸跑蛋，放在嘴裏，“嗯，這個真不錯，怎麼做的啊？”
“這個啊，挺簡單的，香腸切成丁，跟雞蛋打在一起，起油鍋去煎，油要多一點，油溫一定要夠…”
在這個被昏黃的簡易燈泡籠罩下的空間裏，兩個人都被暖暖的空氣圍繞着，天南海北，什麼話題都可以信手拈來，一個人說着，另一個人就可以隨性搭着，沒有生疏，沒有隔閡，像是相熟已久的朋友相處，想聊了，什麼話題都能相談甚歡，不想聊了，默默地喝酒喫菜，也不覺得尷尬，一切都那麼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