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來又咳了幾聲。忐忑地問:“還可以。你怎麼來找我了?”
“沒忘吧?我和你的約定。”
“咳,就爲這個。”胡來鬆了口氣,想到監獄就覺得全身發冷。監獄一定又黑又潮溼,像電影裏的一樣。“我記得。我會幫你的,你也是。記得保守祕密。”
“好。”
美食街到了。燈火通明,燒烤味濃,碰杯歡呼,許多人的不眠之夜。
空氣安靜。
蕭峯彷彿看見了一隻斷口滿是血液的手掌掉落在地上,彷彿聽見了有個男人在撕心裂肺地叫,身體和心理,都很痛。
“你抓我吧!”胡來突然伸出雙手,等待冰冷的手銬。
“喫完了吧?早點睡。明天我送你回去。”蕭峯開始收拾被當做臨時餐桌的低矮牀頭櫃。
“不!我不想回家……”
“你爸早就原諒你了,臭小子!”
“你怎麼知道?”
“他跟我通過電話,讓我放過你一馬。高一了,你總該長大了。明天就回家,別讓他擔心。”蕭峯把打包好的垃圾放進垃圾桶。
“那他怎麼樣了?還有我媽,都送去醫院了嗎?”
“不知道。但肯定在醫院,家裏邊不是還有你姐在嗎?”
“叔,我想借你手機打個電話。”
“沒問題。不過小子,跟你爸好好說話。”蕭峯掏出手機,摸了一下他的頭,“另外。明天你不回家的話,今晚這一百和話費你得還我。”
蕭峯遞給了胡來手機便出了房間,關緊門,坐在大廳的沙發上。茶几上有一摞照片,昨晚睡覺之前他看了一張又一張,一遍又一遍,直到身體睏乏了纔回去空蕩蕩的房間爬上空蕩蕩的雙人牀。
又看了幾張,呆萌的小駿喫着棒棒糖傻笑,水靈的小曼比着剪刀手笑成一朵花,着婚紗的美麗妻子摟着他的頸親吻他的臉。看,那照片裏一身黑西裝的小夥子,樣子美滋滋的,跟豬八戒娶了嫦娥似的。
輕輕拉開電視機櫃的抽屜,放進家庭相冊。回頭的時候,一個女人站在門框中,穿着白色的長袍,散發之間是一張焦黑的臉,像剛出土的不腐女屍。
“啊~”
胡來高分貝尖叫,聲音宛如鋒利的刀子快要捅破人的耳膜。緊接着他重重關上了門,背靠着門板,背脊一片冰涼,急促呼吸,心跳像打鼓,血液如兇猛的海浪從腳底板直衝而上,腦袋一片空白,發麻。
這是見鬼了!
他剛打完電話推開門找蕭峯的時候,竟然看見一個白衣女鬼,站在對面的門框中,目光無神,比電影裏往臉上抹白粉、在眼角下面滴糖漿的女鬼還要可怕千萬倍。
扣門聲,每一下都像鐵錘重重敲打胡來的心臟。鬼敲門?他不敢開門,腿高頻率抖動,然後軟了,身體往下滑,重重坐地。
“開門!開門開門!”氣聲從門縫中擠出來,似有似無,簡直像來索命的冤魂。
可是這聲音,不就是蕭峯警官麼?他沒被鬼掐死。胡來突然得了好多勇氣,深呼吸幾次,竟然站起來了,雖然搖搖晃晃,似乎風一推就倒。但沒關係,最後是他開了門。
長出來的寸頭,乾淨而不缺帥氣,眉宇之間盡顯行伍之人的英氣,濃而黑的劍眉之下是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歲月在他的眼睛裏沒有留下殘忍的痕跡。
女鬼消失了,僅有他一個人。
“剛剛纔,我見鬼了,女鬼!白衣女鬼!就是恐怖直播夜裏跳出屏幕的喪衣女鬼!”
蕭峯靈活閃入門內,小心關門,小聲說:“小子,你剛纔見到‘女鬼’是我家的保姆阿九。她家遭過火災,只剩她活了下來,臉卻完全地毀了,才成了你剛纔看見的那個樣子。”
”真的?”
”騙你幹嘛?睡覺吧。”
細雨紛紛,長夜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