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過來!”
車子裏的人忽然開口,聲音嚴厲。顧遇邁出的腳步生生停下了。
空氣那麼靜,大車開過帶來的轟隆聲響彷彿都離得遠了,他站在那裏,像凍住了身形。
“上來好嗎?下面水涼,會生病的。”良久,他才聽見自己發抖的聲音,近似乞求,眼睛一錯不錯,牢牢鎖着車子裏的人,生怕他一個沒注意,車子會沉入水中。
溫悅很冷,車子裏進了水,她的雙腿都泡進水裏了,可是身上的冷遠不及她的心冷。她伏在安全氣囊上,眼淚一顆顆地滾落。
夜色漸漸變深,月亮由樹梢上升到了半空,又西移,天色漸漸亮了,恍若過了一個世紀,溫悅從車窗位置爬了出來,在岸邊坐了一夜的男人也起了身,“溫悅?”
他一腳踏入水中,去拉她的手,女人避開了。
“別碰我!”
她的身上都是溼的,秋日的早上只有涼意,她臉上白得厲害,嘴脣也凍得發紫,身上還打着哆嗦,可滿身滿臉都是冰冷的厭惡。顧遇解下身上的衣服,要將她包裹住,她一把推開,虛晃着身形到馬路上去攔車。
顧遇管不了那麼多了,只要她上來了,他就放了心,他大步上了斜坡,從身後將她直接打橫抱起,“再這樣下去你會生病的,先跟我回去!”
溫悅揚起的手狠狠地抽在他臉上,目光是極致的陰冷,那種陰冷是刻骨的恨意,直直地印在顧遇的心裏,他嘶的一聲,佈滿血絲的眼睛看着她,下一刻,將她放進了車子裏。
身上的冷意倏然間就加重了,溫悅抱緊了身子,牙齒在不停地打顫,顧遇將她摟住,覺得不行,便要脫她溼漉漉的衣服,她陰冷的眼睛瞪着他,“別碰我!”
顧遇伸出的手就僵在那兒了。
回去的路上,他打開了車子的暖風,並開到最大。到了林溪郡,溫悅跌跌撞撞地上了樓,直接進了兒童房。溫熱的水流從頭到腳的淋下來,身上的寒意慢慢變成了熱,腦袋有點兒昏沉,她用浴巾包裹了自己,去主臥室找藥。
主臥室的牀頭抽屜裏就有感冒藥,溫悅拿出來水都沒喝直接乾嚥了,回頭就看到男人正滿臉擔憂地看着她。她陰冷冷地盯了他一眼,就拔腿走了。溫悅躺到牀上就睡了,迷迷糊糊中,有人托起了她的腦袋,把水杯送到她的嘴邊讓她喝水,每隔一會兒,就重複一次,不知過了多久,她醒過來。陳嫂在對她笑,“太太,你想喫點兒什麼?我去做。”
溫悅搖頭,“我想糖糖了,你給小北打電話,讓他把糖糖給我接回來吧。”
陳嫂:“好,我這就打。”
門外,男人給小北發了個消息,“去把糖糖接回來。”
兒童房的門打開,女人走了出來,她穿着淺純色的家居服,推開了旁邊工作室的門。
站在二樓客廳裏的男人擰了擰眉。
溫悅坐在書桌前,認真的畫起了設計圖,李先生那邊的設計稿要在月底交上去的。
溫悅淡淡的聲音:“放那兒吧,我過會兒餓了會喫。”
她現在沒有胃口。
陳嫂道:“太太,您這才退燒,身子還弱着呢,工作就先擱一擱吧!來日方長,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
溫悅就彎了彎脣,“我知道,你不用擔心。”
她還有糖糖,她不會讓自己的身體有半點閃失,昨晚,她已經錯過一回,不會再錯了。
“哎,好的。”
陳嫂見說不動她,便只得出去了。
客廳裏,男人頎長的身影立在那兒,眸色深凜。
“先生,我勸過太太了,她不肯聽呢。”陳嫂有點兒擔心地說。
“知道了,你去吧。”顧遇眸色淡淡。
陳嫂猶豫了一下,沒忍住,還是說道:
“先生啊,我倚老賣老說一句,您和太太有什麼誤會,還是想辦法解開的好,兩夫妻每天冷眼相對,今天您傷了,明天太太落水了,這日子怎麼過呀!”
陳嫂也是覺得就沒見過這麼糟心的夫妻。
“沒你事了,去吧!”
顧遇側過身去,點了一根菸。
溫悅把米粥喝了,吃了些涼拌小菜,又過了一會兒,糖糖的聲音就在樓下響起來。
“媽媽,我回來了,咯咯……”
溫悅蒼白的嘴角慢慢彎出一個弧度,她的小心肝……
旁邊的書房裏,一張島嶼的地形圖出現在電腦屏幕上,圖中有幾處地方被標註了紅色的點,電腦那邊的人低淳的聲音說:“到時候可按照這個路線……”
小北端了一杯清茶進來,“先生,茶來了。”
男人鼠標退出電腦界面,將文件加密隱藏,接過小北端過來的杯子,“太太那邊怎麼樣了?”
“陪着小小姐玩呢。”
“嗯。”
手機震動起來,男人看看接起。
“遇哥,你今天過來嗎?我學了東坡肉,做給你喫啊?”
女人的聲音婉轉中帶着一絲嗲嗲的音,纏繞在耳邊酥到骨子裏。能想象女人撒嬌時的樣子,該是怎麼樣的一種柔媚。
“嗯。”
男人回了一個清淺的音。
“你去一趟寄宿學校,帶個玩具過去,就說我下週再去看她。”
男人對小北開口。
小北:“好的。”
……
“媽媽,你在想什麼呢?你不開心嗎?”糖糖偎在母親的懷裏,看到她不時會定定出神,心思敏銳的小姑娘奇怪地問。
“媽媽沒想什麼。”
溫悅彎起眼睛,輕捏小姑娘的小臉蛋,“告訴媽媽,跟外公都哪兒玩了?”
糖糖黑眼珠眨了眨,“去公園了、還看下棋了,還釣魚,媽媽!”小姑娘眼睛瞪得很大,“我們釣了好大一條魚呢!有這麼大!”
小姑娘誇張地比劃了一個長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