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忽然奶聲奶氣的開了口。
“你不像舅舅，也不像外公的啊。”
斯蒂芬想了想，才明白孩子的意思。
他是東西方的混血，相貌和其他人自是不同的。
他藍色眼睛柔和，很認真的回道：“因爲我是混血啊！嗯，打個比方。”
“弗朗斯舅舅的爸爸媽媽都是法國人。你外公的爸爸媽媽是華國人。但是我的爸爸媽媽不一樣。我爸爸是華國人，我媽媽是法國人。”
“是因爲他們不是同一個國家的人嗎？”
糖糖歪了歪小腦瓜問，聰明的小姑娘，一下子就聽出了區別。
“嗯，聰明。”
斯蒂芬擡手，揉了揉孩子的頭。
“但是你還是很帥呀！”
糖糖奶聲奶氣的說。
斯蒂芬笑笑，“不敵你爸爸帥。”
他又疼愛的捏捏孩子的臉。
糖糖抿抿小嘴，垂下腦袋不言聲了。
實際上，弗朗斯舅舅已經跟她說過好多次了，顧叔叔是爸爸，可她內心還是抗拒這個稱呼的。
“我可以抱抱你嗎？”
斯蒂芬柔聲詢問。
糖糖擡起黑眼睛看看他，而後搖搖小腦瓜。
斯蒂芬笑笑，知道是自己太過心急了。
他擡手揉揉孩子的頭，“乖。”
他起了身。
溫齊良哼了一聲。
陳冰玉最痛苦的那一段時間，他不出現，現在出來幹嘛？
晚了！
他牽着糖糖顧自走了。
斯蒂芬看着糖糖小小的背影走遠，藍色目光如海。
是夜
冷月如鉤，
男人長長的身形斜倚着住院樓的牆壁，默然無聲的吸着煙。身後一道身影走過。
看到那熟悉的背影，曲文川停下腳步。
顧遇扔掉了指間的菸蒂，又點燃了一根，才道：“她醒了嗎？”
他後背好像長了眼睛，竟然知道是他。
曲文川面上沒什麼溫度，“睡着。”
顧遇道：“所用的藥，都是最好的，排異反應該很低，但不等於沒有。注意不要大喜大悲，保持心情愉快，病癒後，山川湖海四處走走，這於她的身體有好處。”
曲文川看着他，那一刻，不知心裏轉過了什麼樣的情緒，他開口：“病癒後，我會帶她回京城。”
顧遇脣畔似有諷刺的笑，真羨慕啊，曲文川可以光明正大的帶她走。
“正好，我們也是要辦手續的。”
他說。
曲文川就一頓。
溫悅醒來時，是後半夜，有點口渴。
她才張了張嘴，沈鬱書便站了起來，“要喝水嗎？我拿給你！”
沈鬱書把保溫杯拿過來，杯子裏放上吸管，送到溫悅口邊。溫悅吸了幾口，感覺身上舒服一些了。
也有了幾分精神。
“你去睡一會兒吧，我這裏沒事的。”她說。
沈鬱書道：“那怎麼行，我是一定要守着你的。守着你我才放心。”
溫悅笑笑，“我沒事了，不要太張緊。”
沈鬱書道：“怎麼能不緊張，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兒死了！”
沈鬱書想起那天的事，仍然心有餘悸，回想起來，就忍不住全身發顫。
溫悅道：“我這不是活過來了嗎？”
沈鬱書還是不放心。
她搖搖頭，“只要你還在醫院一天，我就在你病房裏打地鋪也不離開。”
溫悅笑笑，真是她的好姐妹。
視線劃過窗外夜色濃濃，耳邊響起男子的聲音：等你好了，我就帶你去辦離婚手續。從此以後，海角天涯，我都不再打擾你。
溫悅心思沉沉。
“你知道斯蒂芬吧？他是你的親生父親誒。”
沈鬱書又開口。
“可是我一想到他曾經袒護過那個老妖婦的女兒，污衊你拿了他女兒的胸針，我就生氣！”
“他養大了老妖婦的女兒，雖然後來也一槍斃了她，我還是心裏不舒服。溫姐姐你可一天他的愛都沒有得到過！”
沈鬱書憤憤不平。
溫悅沉默。
“我這輩子，只有一個父親。”那就是溫齊良。她說。
沈鬱書一頓。
門外，斯蒂芬擡起來要叩門的手頓住。
心底一時間像塌陷了一個窟窿。許久，他嘆了口氣。
轉身，對正走過來的曲明洋道：“我有要緊的工作需要回去一趟，替我跟她說，過幾天我就回來看她。”
斯蒂芬說完，便邁開長腿，匆匆走了。
曲明洋蹙蹙眉心，老爺子說的對，還真的是個工作狂。
這個時候，認回女兒，不才是最重要的嗎？
曲明洋向着病房裏望了一眼，見溫悅醒着，便擡手叩了叩門。
他天不亮就要去機場，臨走前，還是想過來看看溫悅。
沈鬱書的聲音傳出來：“請進。”
曲明洋便走了進去。
“溫悅醒了啊。”
他神情很溫和。
溫悅也把視線落在他臉上。
“謝謝您過來看我。”
曲明洋苦笑了一下，“傻孩子，別說見外的話，你願意的話，可以叫我一聲三叔。”
不願意。他也不勉強，曲家，欠她的。
溫悅抿了抿脣，卻沒作言語。
曲明洋知道，她這是不願的，
他想了想，又說道：“斯蒂芬回去了，他那邊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做，但過幾天還會回來的。”
溫悅還是沒作言語。
她忘不了，斯蒂芬怎麼幫着安妮污衊她，也忘不了，斯蒂芬養大了安妮的事，何況，他對不起母親。
“溫悅，有句話，我想我還是得說出來。”
曲明洋遲疑了一刻還是開口。
“斯蒂芬，他對你的存在，是不知情的。你母親在發現懷上你後，曾去找過老爺子，讓老爺子幫忙聯繫斯蒂芬，但老爺子沒有。”
“老爺子認爲，是你母親，一人勾搭了我們兄弟兩個。他告訴你母親，斯蒂芬已婚。你母親才含恨離去的。”
“這一點，老爺子做的不對。
曲明洋也是不想提，提起來，便會對陳冰玉生出濃濃的心疼，同時也不恥老爺子所爲。
只是那是他的父親，再怎麼樣，如今過去那麼多年，他也只能承受。
溫悅沉默着，他不知情啊……
她仍然不發一言，曲明洋也摸不透她心裏是怎麼想的，不過不管她怎麼想，都是正常的。
如果是他換做她的位置，自己的親生父親一天沒有扶養過自己，卻養大了仇人的女兒，怕是心裏也會堵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