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好好的，別再作妖，我還是會照顧你到生命最後一刻。”
歐陽明蘭便又鬆了一口氣，只是，到底沒了作妖的底氣。
弗朗斯和溫齊良祖孫是前後腳到醫院的。溫齊良牽着糖糖進了病房，他站在外面，一陣躊躇。
如果那天，他沒有講出真相，溫悅就不會跑到墓地去，不去墓地，說不定就不會心臟衰竭，僅管，他知道冰凍三尺不是一日之寒，他還是很內疚，自責。
尤其，知道，溫悅還確實是他妹妹之後。
斯蒂芬看了看弗朗斯，先開了口：“不管出於什麼目的，謝謝你替我照顧過溫悅。”
弗朗斯：“是父親的囑託，不用客氣。”還有朋友的情義。
知道溫悅的父親，是斯蒂芬的那一刻，他纔算明白，爲什麼父親絕口不提那個人是誰。
因爲是他的親表弟。
親表弟，是情敵，也是負了陳冰玉的人。所以他不願意提他的名字。
“小哥真是，歐陽明蘭的供源都不合適了，還伺候她幹嘛！”
曲文皓是一百個不憤。
曲明洋低了聲道：“她的供源是合適的。”
曲文皓就怔了怔。
弗朗斯進了病房。
他垂眸凝視着病牀上已經沉睡一個多星期的女人，嘆了一口氣。
但願，那個供源別讓她有太大的排異反應，器官移植後，死亡的案例不勝枚舉，而且差不多要終身服藥。
“歐陽明蘭愛曲文川愛到瘋魔，假若溫悅換了歐陽明蘭的心臟，她愛上了曲文川怎麼辦。”
“不是說，心臟有記憶功能嗎？”
弗朗斯轉身向着身後的人開口。
顧遇：……
“外公，我們進去看看媽媽嘛。”
走廊裏，糖糖小手扯了扯溫齊良的。
溫齊良低了頭柔聲道：“好。給媽媽的禮物記得給她。”
“我會噠。”
糖糖眼睛裏閃過一絲開心。
沈阿姨說，折很多很多的小星星，許個願，媽媽就會醒過來。
只是她還折的不夠，她每天晚上都會折的。
叮啷
小人兒一直攥着的星星瓶子掉在了地上。
小人兒趕緊彎腰去撿。
卻有一隻長長的、結實的手臂先她一步，把星星瓶子撿了起來。遞給她。
糖糖仰起小腦瓜，望向那個藍眼睛的俊朗男人。
沈阿姨說，他是她的外公，但是她外公明明就在身邊呀！難道她有兩個外公嗎？
沈阿姨還說，不用認這個外公，他對不起外婆和媽媽。
可是他看起來很溫和啊！
“謝謝你。”
糖糖小手接過那個星星瓶子，禮貌地開口。
斯蒂芬凝視着這張與他的小傻子，他的女兒，很相似的面容，嘴畔彎起一抹弧度。
“不用客氣。”
孩子怕是一時半會接受不了他，對於她，他還太陌生了。
他起身，大手揉揉孩子的腦瓜，站立到一旁。
溫齊良鼻子歪了歪，這個老混血，準定又在打糖糖的主意呢！
他憤憤地來了一句：“糖糖不用理他。”
然後牽着糖糖的小手進了病房。
斯蒂芬目光一直凝着病房的方向，心裏並不因溫齊良的話着惱。
溫悅的供體已經有了，相信她應該很快能好起來。
“有沒有什麼最先進的抗排異的藥。”
他目視着病房的方向開口，話是對着迎面過來的人說的。
顧遇擰眉。
他沒有回答，那就等於是沒有。
斯蒂芬望向顧遇的目光凜冽了幾分，“你這個醫學專家是怎麼當的！這麼簡單的藥，都發明不出來嗎？”
顧遇：……
不知是沒了指盼，還是生命確實已是盡頭，歐陽明蘭的精神兩三日內，迅速衰退。她開始沉睡，清醒的時候，也溫順了許多。
她會對曲文川說：“你答應我的事，還作數嗎？”
歐陽明蘭：“我只是太愛你了，又不想死，不甘心，纔會刁難你。我的心臟，和溫悅還是匹配的是不是？”
不知是迴光返照還是怎麼，歐陽明蘭心思也清明瞭幾分。
曲文川點頭。
歐陽明蘭似乎如釋重負。
“我會把心臟給她的。我原也是，要把心臟給她的。”只是後來又生出那許多邪念，是她太多的不甘心吧！
讓她的心臟在另一個人的胸膛裏跳動，那個人，還是他一直深愛的，那麼她也可以，像被他愛着一樣。
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歐陽明蘭在她人生的最後時刻，神思終於變得清明，不再爲邪念所困了。她的情緒變得很平和，三天後，她徹底合上眼睛，進入無邊的睡眠。
數個小時後，歐陽明蘭的心臟，成功的在溫悅的胸腔裏跳動。幾天後，溫悅醒來。
她一雙美目幽幽轉過眼前一張張緊張又擔心的面孔。
最後就落在斯蒂芬的臉上，凝住。
昏迷的溫悅，有淡淺、斷續的意識。
偶爾，也能聽到誰在她耳邊說話。
糖糖一聲一聲的媽媽，讓她不敢就此離去，她捨不得她的親人們。只是她沉在很深的睡眠裏，做不出任何反應。
她也知道，這個男人，是她的親生父親。
只是，她已經不需要了。
溫悅的視線從斯蒂芬的臉上移開，房間裏沒有那人，她記得，他說過，她醒來，他就放手的。
她的視線又移到曲文川的臉上，爲了她，他付出的太多。
“溫姐姐……”
沈鬱書先忍不住哽咽出聲。
她是喜極而泣的，她的溫姐姐終於醒了。
姓顧的親自操刀，完成了那臺極高難度的手術，他說，正常情況下，這顆心臟能在溫姐姐體內跳動很多年。
“媽媽！”
糖糖奶聲奶氣的喚了一聲，小胳膊抱住溫悅的身子。把小腦袋貼在了母親的胸口。
“糖糖……”
溫悅虛弱出聲。
媽媽的好孩子……
溫悅想抱一抱孩子，可是她沒有力氣，甚至摸一下她的頭髮，都有點兒難。
她手指才動了動，溫齊良便道：“別動別動！你這還沒恢復呢，哪來的力氣。”
“糖糖乖，到外公這兒來。”
糖糖便擡起小身子，但仍然嘟起小嘴在溫悅臉上吻了一下，然後退回到溫齊良腿邊。
曲文川目光柔和的籠着牀上的女人，他至親的妹妹。
“小哥……”
溫悅緩緩開口。
曲文川心頭一動，眼睛已是發熱，“先別說話，你現在身子虛得厲害，有話等你恢復好了再說。”
曲文皓也是眼眶發熱。
“對啊！你得趕緊好起來，我還說了，我要把我所有的財產都給你呢！”
溫悅的視線便又移到曲文皓的臉上。
脣畔淺淺的動了動。
門外
弗朗斯看了看裏面，“你不進去？說不定她現在想見你。”
顧遇脣畔掀起幾分苦澀，“她因爲我受的苦夠多了，我又怎能再去惹她生氣。”
他說着，頎長身形便徑自走開了。
他說過，她醒來，會帶她去辦手續，他會做到的。
她的視線在他的臉上凝了一會兒，終是收走了，斯蒂芬心頭一梗，她應該，知道他是她的親生父親了。
只是看樣子，她是不會接受他的。
斯蒂芬心頭也是澀然，但並不氣餒。假以時間，他想，她會接受他這個父親。
溫悅醒來沒一會兒，便又睡了。身邊各種監視儀器都顯示正常，又有顧遇在，人們大抵是放心的。
沈鬱書在病房裏守着，溫齊良帶着糖糖從裏面出來，迎面看見斯蒂芬。
糖糖黑眼睛就看着他。
斯蒂芬也注視着她。
須臾，他彎起脣角，走過去，蹲下身形，神情和藹親切，擡手，輕輕捏了捏孩子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