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明月集 >第16章 16.漣漪再起(一)
    池鳶在蓮軒歇息了三日纔去看望花漾,推門而入時,只見花漾穿着一件藍衫伏在案前作畫,陽光映在他透白的臉上,一雙琥珀色的眸子裏宛如點星,亮度驚人,他低着頭含着笑看着紙上漸漸勾勒出來的身影。

    許是推門聲驚動了他,花漾輕輕擡頭望着來人,剛緩緩收回的笑意又漾了開了。“池姑娘你來了!”“嗯,近日感覺如何?可有哪些地方不適?”花漾迎上前,歡喜地看着池鳶笑着說:“全好了,池姑娘不用擔心。”

    池鳶撇了一眼他案上的畫,突然想起自己曾放在蓮軒的一幅畫,可能是忘記放哪了,方纔打點行頭時就怎麼找都找不到了。花漾見她正看着自己作畫,眸光流轉間不自覺得側過身擋住了畫。

    “我是來辭別的。”池鳶突然說。花漾一怔,正身看她,一雙琥珀色的眸子滿滿驚訝。“何時?”花漾聲音極輕像是極力掩蓋他那不易察覺的顫抖。但爲何會不捨呢?是因爲她救了自己所產生的感激之情,還是因爲什麼呢……花漾氣息有些不穩,他看了好幾眼一直在盯着畫卷瞧的池鳶,一雙琥珀眼眸裏溢滿了霧氣,連帶着眼角的淚痣都染了一層委屈。花漾深吸一口氣,正對着池鳶細細觀她,琢磨着該用何說辭勸她留下來。池鳶的確是在欣賞花漾的畫作,這纔回複道:“即刻啓程,你多保重。”花漾眸光一震,琥珀色的眸子不由得睜大幾分,“怎的這般急,何不留下幾日,淨梵還不曾帶姑娘好好見一見這江陵這蓮湖的美景。”“是非之地,不便久留,他日有緣,自會再見。”池鳶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花漾還未拾好滿地的失落,怎想她說走便走,怔仲間,連背影都不見,待花漾反應過來急追出去時,門外已經不見她的蹤跡,顯然池鳶出了門便施着輕功飛走了。

    鳴兒遂花澈的令將池鳶送出了江陵地界,池鳶下了馬車,接過鳴兒遞過來的包袱,耐心的聽完他的千叮萬囑,揮手向他告別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官道邊,不時有幾輛急駛的馬車和縱馬的人羣匆匆而過,踩踏着山野路上剛冒出尖的鮮嫩綠草和嬌嫩的野花。池鳶走在路邊,也不知道從身上哪裏摸出了下山的那套灰色衣袍,池鳶拿着衣物,鑽進一處灌木叢,眨眼的功夫就出來了,依舊是那套風塵僕僕的灰衣高人模樣,出色的容貌被那頂寬大的尖頂帷幕帽遮得嚴嚴實實,靈兮劍化爲原形套在劍鞘裏掛在腰間。

    路過的幾個旅人和山村野夫瞧了她幾眼都紛紛疾步而去,刀頭舔血的江湖人還是不要沾惹的好。

    路過林間的一處茶棚,池鳶遲疑了片刻還是在此處稍作歇息。茶棚裏擠滿了趕路的村民和商旅,偶有幾個勁裝別劍的江湖人。池鳶走過去時,只引起了那幾個江湖人探視的目光。茶棚夥計熱情的跑到她跟前低頭哈腰的問候道:“這位爺好,來碗茶麼?咱這還有饅頭和陽春麪,爺要不要都來一碗?”池鳶透過帷幕的薄紗盯着棚裏的衆人看了一眼,揮手示意那夥計,話也不想和他說。“好勒爺!這邊請,麪食馬上就給您端來。”那夥計忙低着頭引着池鳶坐到角落的一張桌子,對着她行了一揖然後對着後廚吆喝道:“一碗陽春麪,兩個饅頭,一碗清茶。”“好勒,客官您稍等。”

    池鳶坐好後,擡頭打量着與她拼桌的人。那是一位年紀約摸十七八歲的男子,身穿打着布丁的灰白色布衣,身上掛着一個破舊的包袱,許是方纔掏出過什麼,包袱大敞,露出裏邊藍色封面的書角來,腰間倚放着一根長長的木棍。再往上觀,此人頭戴白色方巾,一頭漆黑如瀑的長髮披散而下,眉目清秀如畫雙眸黑沉無光,但依舊影響不了他雅緻出塵的容貌和氣質。

    池鳶打量完收回視線,這時夥計已經把喫食都端了上來。池鳶右手去拿筷子,左手摘下帷幕,頓時吸氣聲和驚歎聲此起彼伏。

    那些一直在盯視着池鳶的江湖人一臉驚訝的看着她,他們想不明白,從那外放的凜冽氣場和衣着打扮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女子。而那些在一旁喝茶無意瞥見的商人旅客,早已僵直着身子盯着池鳶瞧,連手中的茶水都傾灑了也不知道,更別提那些沒有見過世面的山野村夫。

    對着衆人好奇和一些不懷好意的目光,池鳶視而不見,泰然自若的一邊吃麪一邊就着湯水喫饅頭。而坐在她正對面的窮酸書生則雲淡風輕的喝着自己碗裏的茶,眼睛低垂着,微微側身用耳朵對着那些傳來驚呼聲的地方。

    池鳶喫飯速度極快,喫完剛要叫那夥計,就被桌對面的書生搶先了,他站起身,摸着大敞的包袱,長眉微微皺起,又面色如常的坐下,摸向懷中。夥計已經看見了小跑過來,見這書生站起又坐下摸了半天也摸不出一文錢的樣子不禁有些生氣的喝道:“你這窮書生沒錢還敢來喝茶,以爲小爺我好欺負是不是?”“不是,小兄弟先別動怒,小生只是被人偷了錢袋,並不是。”夥計打斷他的話喝道:“就你這窮酸書生還有錢袋?看看你這破成什麼樣的衣物。一碗茶兩個饅頭才十文錢,拿不出來就把你包袱裏的書拿出來抵債!”“不可,這是小生全部的家產了。”“哼!可由不得你,最好乖乖拿出來,不然別怪小爺動粗。”

    他們爭執着碰撞到了桌子,整張桌子震動不休引得池鳶碗裏茶水瘋狂波動幾欲潑灑。池鳶擡起頭,瞧着那書生被夥計扯着衣領喝罵,依舊面不改色爭辯的模樣突然說道:“放開他!”夥計聽見一道低沉的冷喝,尋音望去,就對上池鳶精緻漂亮的面容和冷淡的眼眸,不由自主的慢慢放開了書生,又擡頭小心翼翼的望了池鳶幾眼。“他的十文錢加上我的一共多少?”“三十文,客官!”池鳶伸出手,抖了抖衣袖,裏邊滾出一兩銀子。夥計看見銀子愣了會低聲嘀咕道:“也不知道文錢夠不夠,客官請稍等。”

    “謝謝姑娘。”書生對着池鳶行禮,見他的雙眸無光也無神采,池鳶好奇的瞧着他的眼睛,說道:“舉手之勞,不言謝。”“是,林硯多謝姑娘出手相助,敢問姑娘芳名?”“池鳶。”“多謝池姑娘,小生急着趕路先告辭了。”書生收拾着包袱,小心拉開凳子,一手杵着棍子慢慢探着前邊的路,每一步都走得及慢及爲小心。池鳶再看不出他是個瞎子自己就真是個瞎子了。

    接過夥計遞來的一大貫銅錢也沒細數,拿起幕離戴好,池鳶走出茶棚,剛走遠幾步就被幾個大漢伸手攔住,他們目光貪婪下流地看着池鳶說:“小姑娘,一個人行路多不安全,不如我們哥幾個陪你,路上也有個照應,你說是不是?”池鳶冷眼看着他們幾個說道:“我若是不願意呢?”說完那幾個大漢相視而笑,笑容裏的心思不言而喻,“不願意也不行啊,哥幾個這麼熱心的拉下臉邀請你一個姑娘家,怎麼着也得給哥幾個面子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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