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明月集 >第49章 49.臨安初雨(六)
    水中倒映着一輪明月,隨着水波盪開的漣漪碎裂成了無數輪殘月。池鳶緩緩坐在船棚上,聽着他的琴音,不知爲何心中甚是平靜,入秋的夜風很涼,吹亂了她的髮髻,池鳶微微轉頭去瞧流光君,那支翠綠的步搖就隨着她的動作掉落進了水中。

    池鳶伸手不及沒抓住,“噗通”一聲直接扎進了河水中去追那支沉下去的翡翠步搖,但她這落水的動作極大,又與流光君挨着不太遠,漸起來的水花將流光君半邊的衣衫都打溼了去。流光君擡眼看着河面盪開的一圈圈漣漪終於沒再撫琴,起身站在船頭,望着那輪倒映在湖面的明月。

    池鳶在河底摸了許久終於找到了那支步搖,這便想着游回去,擡頭往上看去,月光把湖面那片地方照得透亮,兩艘船一隻人影看得清清楚楚。

    池鳶游到船邊,正對上流光君那雙如月般沉靜冷清的眼眸,“姑娘下去甚久,流光還以爲姑娘出事了。”池鳶拖着一身溼透的衣裙爬到船舷上,吐了一口河水,緩緩說道:“不就是打溼了你的衣衫罷,何必這般咒我。”

    流光君抿脣淺笑,聲音清潤如玉擊,他道:“不過就是一支珠釵罷,何必冒險下水去撈。”池鳶不能使用內力,只能穿着這貼身溼透的衣裙由着冰涼的夜風侵襲。

    池鳶一邊收起船錨一邊打了個噴嚏,“你管我做什麼。”流光君擡手脫下半溼的外衫,見池鳶撐槳調頭,輕笑一聲:“姑娘,這便要走了?”“是啊,告辭了。”池鳶加快了划槳的動作,只想快些回去換衣服。流光君見她這般急切,笑着說道:“流光謝過姑娘教曲。”池鳶回過頭瞧着流光君,沒好氣的說道:“我可沒教你,那是你偷學的。”流光君眸光半斂看着她道:“是姑娘教的好。”池鳶冷哼一聲轉過臉去,越劃越快。流光君望着那越來越遠的小船,笑容漸消,那曲譜爲何他來彈奏就沒任何效果,莫非問題根源在她手裏的竹笛上?

    池鳶撐槳劃了一個時辰,終於趕回了水榭,還未靠岸,就見棧橋邊亮着幾盞燈籠,卻是謝離在一直等着他。“池姑娘,可是迷路了?這都快子時了。”謝離幫池鳶栓好纜繩,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只覺異常冰涼,“池姑娘,秋夜甚涼,快,回屋歇着去。”

    待池鳶上了棧橋,謝離這才發現她的衣衫溼透了,昏暗的燈光下都能瞧見那略顯透明的薄衫下玲瓏的曲線,謝離看了一眼背過身去,迅速脫下自己的外衫遞給池鳶,“這沒下雨,姑娘怎的溼了衣衫?”池鳶伸手接來他的衣衫,沒想太多直接披在了身上,回道:“多謝,已經沒事了,快走吧。”謝離這才轉身,走在池鳶身側,前邊有兩個婢女手提燈籠開路。

    謝離伸手遞給池鳶一個極爲精美的小木盒,池鳶問道:“這是什麼?”謝離不敢與她對視,耳稍微紅,“之前承諾送姑娘的荷包……”池鳶接過木盒,湊近看時鼻翼間聞到一股淡淡的花香,這木盒不大卻極沉,池鳶摩挲着木盒表面彩繪的雕花,輕輕打開,一個淡紅芙蓉圖案的荷包映入眼簾,花邊描着金線對着月光看還能發現芙蓉花能隨着光線變色。池鳶拿起這隻荷包細細打量,她不太懂刺繡,但還是能看出這與她買的那個白梅荷包天差地別。“的確很漂亮,謝謝你。”謝離應道:“池姑娘喜歡就好。”兩人說了幾句閒話的功夫就已經到了池鳶住的院子,“後日就是中秋了,池姑娘可喜歡燈會?”“喜歡呀,已經中秋了啊,又是一個月圓。”“月圓怎麼了?”謝離看着池鳶好奇問道,池鳶搖頭:“沒事,夜深了,快去睡吧。”謝離應了聲,但還是不走非得等着池鳶進了院子他才離開。

    早上衆人在正廳用飯時,一個小廝急忙從門外小跑進來在謝離耳邊說了幾句,謝離臉色頓時蒼白,對着池鳶道:“池姑娘慢用,謝離有些急事要去處理,失陪了。”說完立即起身有些匆忙的和幾個僕從離開。

    沈黎疑惑的說道:“謝哥哥,這是怎麼了?”池鳶放下玉箸,起身追出去看看,但謝離走得甚快轉眼就不見了。

    池鳶追着他出了花廳,迎面就撞上了兩個打扮得很精緻的婢女,她們也不行禮,眼神十分放肆的上下打量着池鳶,池鳶冷喝一聲:“讓開!”兩個婢女對視一眼掩脣笑道:“是池姑娘吧?”池鳶冷眼看着她們也不答,“老太君請姑娘入府一敘。”

    池鳶直接繞開她倆,往回廊走去,身後兩個婢女又道:“公子也是去見老太君的呢,吩咐我們在後邊等着接姑娘過去。”池鳶這才停步,半信半疑的看着這兩個婢女,問道:“謝離這麼匆忙離去,可是發生什麼事了?”兩個婢女對視一眼回道:“這個呀,我們這些做奴婢的豈會知道,姑娘不去嗎?公子可等着呢。”池鳶直覺她們不對勁,但還是說道:“走吧。”“是,姑娘這邊請。”池鳶跟着這兩婢女一路出了別院,門外停着一駕青布馬車,池鳶不要她們的攙扶直接進了馬車,身後兩個婢女不屑地輕哼一聲跟着進了馬車。

    快到花巷謝府的時候,馬車突然停下來了,車外甚是喧鬧嘈雜,似乎還有鼓樂之音。池鳶好奇挑簾看去,一座華麗的花轎由四個僕從擡着,一晃一晃地從她眼前緩緩走過去,花轎後邊遠近跟着擡紅妝的隊伍,約莫有數百人。

    路旁站滿了人,他們指着隊伍議論紛紛。池鳶身後的婢女突然說道:“今個兒是大公子的納妾之日,想不到這周老爺倒是捨得,竟給他女兒添了這麼多嫁妝。”另一個婢女笑着搭腔道:“嫁妝再多又有何用,還不是嫁過去作妾。”“哼,就是作妾也算是高攀了,這周家不過是個沒落的士族罷了。”“那也總好過某些人,出身都沒有,不知道從哪裏竄來的阿貓阿狗,也想惦記我們公子。”“哼,可不是。”兩人說完笑作一團,池鳶望向她倆冷聲喝道:“謝府的奴婢就如你們這般沒規矩麼?”兩個婢子聽池鳶這般說頓時止住了笑,回道:“姑娘誤會了,奴婢們怕姑娘一個人坐在車裏邊悶,這不說點趣事給姑娘解悶嘛。”

    送親的隊伍走後,馬車終於動了,池鳶放下車簾,瞧着她倆道:“讓你們說話了麼?”

    兩個婢女一擡頭正對上池鳶冰冷的目光,不由得嚇得身子抖了一下,轉過臉道:“池姑娘莫生氣,奴婢開玩笑的。”說完和另一個婢女坐遠了些,竊竊私語道:“聽說她會武功呢,不會生氣了要殺我吧?”“不敢吧,殺了我們老太君可抓住把柄治她了。”“仔細瞧着,這姑娘可是位大美人,不比王家那位差的。”“哼,長得美算什麼,府里美人可少嗎?”“那倒也是,這姑娘眼神太冷了,我可受不了。”“沒事,馬上到了。”池鳶輕輕皺眉,雖然聽得見她們的低語,但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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