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國姓竊明 >第55章 知其然知其所以然
    酒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所以中秋夜宴次日,沈樹人一大早就拖着疲憊痠軟的身體,非常勤政地親自來到蘄州城外的團練校場。

    觀摩左子雄和皮薩羅各自的隊列操練演示,順便看看各種火槍戰術的實彈測試。

    “嘶——”穿着棉甲翻身下馬的時候,沈樹人還是覺得腰有點不得勁,暗暗抽了一口涼氣,不過沒被旁人察覺。

    看來年輕也不能毫無節制,以他如今每天騎馬射箭鍛鍊的體質,原本應付一個陳圓圓是綽綽有餘的,第二天照樣龍精虎猛。

    關鍵是昨天下午剛應付了陳圓圓,晚上回去花前月下氛圍到了,又忍不住再安慰一番,半夜興起還順勢教了董小宛怎麼做人,出於憐香惜玉前夕還拖得有點久,連軸轉就喫不消了。

    現在回想起來,潔白月色下一身月白素雅、楚楚可憐的董小宛,還真是讓人有點把持不住。

    得稍微勤政一兩天緩口氣。

    沈樹人略微走神之間,校場上的基本隊列陣型演示,已經過了一大半了。全程並無尿點,也不需要沈樹人喊停質疑。

    看完之後,沈樹人也算是對原汁原味的明軍火槍隊形,乃至西班牙大方陣的站位,有了直觀的認識——

    當然這個西班牙方陣只是皮薩羅讓人按要求拿着各自的武器、站好位置擺個姿勢,還談不上任何實戰力。畢竟從他來當教頭算起,也才半天時間,能把要擺的樣子說清楚就不錯了。

    隨後,就是各種火槍的實彈射擊。

    沈樹人讓人拿來一排軍中慣用的直徑一尺木板箭靶,然後讓沈家家丁和皮薩羅的西班牙隨從,分別用包括魯密銃在內的各種鳥銃、火銃,還有西班牙斑鳩銃,進行精度測試射擊。

    “砰砰砰——”一時之間,校場上槍聲大作。

    旁邊的團練兵都看得熱鬧,紛紛引頸而望。可見黃州團練在沈樹人來之前武備有多鬆弛,平時根本就沒多少彈藥錢用於訓練,好多都是到了戰場上才臨時手忙腳亂實彈開槍。

    火槍兵的戰鬥力,也是要花一定的訓練彈藥喂出來的,捨不得銀子怎麼可能有戰鬥力。

    隨着射擊測試的進行,左子雄和皮薩羅也是分別站在沈樹人左右兩側,臉色期待,試圖在同知大人面前證明自己的正確。

    昨晚酒宴上,他們可是各自誇下了海口,都說自己的戰術纔是最切合實際的,就等這一刻證明自己了。

    許久之後,槍聲才停息,雙方各自用自己的辦法累計射擊了五十次。

    射擊的過程非常慢,要打一輪喊一次停,讓躲在靶位後面壕溝裏的人驗靶之後,才能再打下一發,以確保統計精度——

    因爲如果五十發打完後統一驗靶,就無法統計“單發至少蒙中一枚彈片的概率”這項數據了。會存在“有些槍一次性有兩到三枚碎片上靶”的問題,混淆統計數據。

    好在沈樹人給每一組都安排了五個靶,所以每輪可以打五槍、每個靶分到一槍,五十槍就只要統計十輪。

    硝煙散盡後,結果也統計了出來。爲了方便,沈樹人在考覈前就簡單教了下屬用西洋數學的百分數統計結果。

    “鳥銃/魯密銃50步、50發霰彈,上靶率74%,累計命中彈片93片。”

    “鳥銃/魯密銃100步、50發霰彈,上靶率16%,累計命中彈片11片。”

    “佛郎機斑鳩銃50步、50發霰彈,上靶率86%,累計命中彈片132片。”

    “佛郎機斑鳩銃100步、50發霰彈,上靶率40%,累計命中彈片39片。”

    沈樹人看完數據之後,臉色稍稍有些陰沉,但隨後也接受了這個現實。倒是一旁的左子雄有些難以相信。

    鳥銃和魯密銃的精度,在左子雄的預判範圍內,但他沒想到皮薩羅用的佛郎機國斑鳩銃效果那麼好——關鍵是左子雄原先也不是沒見過斑鳩銃,他也有用過的。

    魯密銃的裝藥量是鉛子和火藥各四錢,普通鳥銃是彈藥各三錢。

    斑鳩銃雖然重型,有彈藥各裝一兩以上,是鳥銃的至少三倍,但按說發射霰彈的命中率不該有那麼大差距纔對。

    沈樹人琢磨了一下,又注意到左子雄臉色沮喪,反而安慰他:

    “本官又沒有怪你,現在看來,你們都是根據各自真實經驗做出的建議,都很實事求是,戰鬥力高低,不是你們的問題。

    左都司,我看你原先見到的斑鳩銃,或許是前些年仿的廣東貨,或許仿得不到位,或者徒有其形、沒有掌握精奧的配套用法,你纔會覺得斑鳩銃配霰彈不過如此。

    現在的關鍵是找到問題,解決問題,看看爲什麼我們的鳥銃發射霰彈遠不如真正原裝的斑鳩銃,咱改就是了。”

    聽了沈樹人這番公允的點評,左子雄和皮薩羅也都服氣了,沒有再職責對方的戰術思想不對。

    或許他倆一開始的分歧,就是因爲對武器的認識有誤判,在雞同鴨講。

    大家很快開始拆解分析,左子雄憑自己原先的經驗見識一一比對,很快也發現了幾個問題。

    比如,他發現明軍各種火槍所用的霰彈,彈丸形狀貌似不是很講究——明軍火槍的鉛彈,只有大號的獨頭彈是比較圓溜溜的。但霰彈因爲需要的碎片數量多、加工頻次太高,就懶得搞得形狀很規則了,很多就是奇形怪狀的鐵屑。

    斑鳩銃被漢人仿製,最早是崇禎元年(1629)廣東巡撫王尊私仿的,但是也就在廣東地面上私下使用,被擴散獻進京城,已經是崇禎八年(1636)了,此後各地將領纔有正式接觸斑鳩銃,所以也就最近四五年的事兒,不懂正確用法也是很正常的。

    此前明軍給大炮裝霰彈時,也是隨便抓一把鐵釘鐵屑甚至碎石頭,壓在火藥上面,能打出去、碎片夠多、貼臉噴能噴死更多人,也就行了,不講究有效射程。連大炮都這麼隨意,仿製版斑鳩銃也被裝上鐵砂鐵屑甚至碎石發射,也就不奇怪了。

    沈樹人繼續往下覆盤,很快又注意到左子雄和皮薩羅裝霰彈的另一個重要操作差異——

    西班牙人即使裝霰彈,也會用一顆足夠大、而且質量較好較爲貼合槍管的獨頭彈,壓緊整個後續裝藥。

    說白了,就是後來18世紀西方火槍霰彈標準操典要求的BUCK加BALL模式,BUCK是小彈丸,頂上要用獨頭彈BALL壓緊。

    而左子雄用霰彈的時候,有時就是純霰彈了,頂上的壓緊彈丸質量層次不齊,有時甚至就隨便用些碎鉛子壓緊塞滿表面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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