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國姓竊明 >第72章 狹路相逢勇者勝
    做完部隊動員後,沈樹人就親自登船,趁着晨曦帶部隊踏上征程——

    他本人親自去,是爲了鼓舞士氣,也是爲了擺個姿態,以便到時候更好地打擊劉希堯一方的士氣。

    但爲了確保個人安全,決戰時他是不會親臨一線的。到時候只要躲在船上,爲岸上的友軍提供火力和精神支持就行。上岸指揮的工作,還是張煌言左子雄等人的份內。

    沈樹人手頭如今有一個整編的團練衛所,還有一千名編外的沈家家丁、水手。

    這些人裏,有大約一千人分散在蘄水縣和其他幾個縣城裏承擔防守工作。加上之前的幾次戰鬥,累計也有數百傷亡。

    所以這次出擊的部隊,滿打滿算也就三千人。好在都是儘量挑選的精銳,而把傷兵留下守城。

    對面的劉希堯,之前只有六千多生力軍,經過七八天的拖延,部分輕傷員勉強恢復了戰鬥力,有生力量估計回升到了七千。

    光看人數依然是官軍的近二點五倍,野戰似乎有些風險。

    但沈樹人非常有信心,他知道劉希堯的精銳騎兵之前已經在劉熊、一斗谷手下覆滅了。老營弟兄至少也有半數,被牛子全的繞後詐門偷襲葬送了。剩下的一半里,還有相當一部分死於蘄州西門的強攻圈套。

    所以,那些跟隨劉希堯作戰兩年以上、在上一次投降朝廷之前就從軍的老兵,最多不會超過兩千人。七千人裏剩下的五千,不是魚腩就是在黃州本地新抓的壯丁,不足爲懼。

    ……

    望着船隊遠去,蘄州城南門的城樓上,一羣女眷也是忐忑不安,還有幾個失聲痛哭出來。

    沈樹人和張煌言要野戰出征,妻妾自然會擔心,畢竟他們都是文官。

    張煌言的妻子孫氏,忍不住想到自己的父親和姨夫,都是因爲死於賊亂,才導致母親和大姨守寡。對沈樹人讓張煌言隨軍,也是頗有幾分怨氣。

    陳圓圓和董小宛同樣有些悲傷。陳圓圓從小被調教學唱曲,並不懂什麼國家大義,還是董小宛家教嚴謹一些,是富戶小姐出身。

    雖然董小宛在三人中年紀最小,此刻卻頗有擔當,委婉地勸着孫氏:

    “孫姐你別擔心,張大哥弓馬嫺熟,左都司勇猛敢戰。我家少爺讓他去,也是幫着多混些功勞,日後好帶掣着一起升遷。

    上次殲滅劉熊、一斗谷後,少爺就上奏了一份戰報給楊閣老,上面寫的就是張大哥親冒矢石增援、射倒了劉熊的坐騎,而後左都司趁機陣斬。聽說後來楊閣老覆函,還提了一句嘉許呢。雖然不值直接升遷,積攢多了也不容小覷。”

    董小宛提到的這事兒,也是她親眼看見的。

    那是大約十幾天前,沈樹人夜裏挑燈辦公、寫上奏公文,她在旁邊紅袖添香幫着鋪紙磨墨。

    嚴格來說,當初劉希堯的長子劉熊被射落斬殺,那箭究竟是誰射的,壓根兒就查不出來了,只是亂箭齊發爲流矢所中。

    但功勞便宜外人還不如便宜自家人,既然沒有證據,沈樹人當然要安在表哥頭上。

    孫氏原先都沒聽說過這事兒,此刻她才意識到,小叔子這是給她夫君的履歷簿貼金呢,不由很是慚愧:

    “董妹妹,姐姐見識短淺,你可別跟我一般見識。你們是一番好心,可這亂世,唉……”

    董小宛勉強擠出莞爾一笑,安慰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等亂世,想獨善其身隱居,怕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有權有勢有兵,才能保得一方軍民平安,保得親朋故舊。”

    ……

    後方那些頭髮長見識短的怨念暫且不提。

    沈樹人跟着船隊啓航後,第一段三十里的航程,不過個把時辰就開完了。

    這段是沿着蘄水順流而下,大別山區的河流落差都比較大,水速很快,船速自然也快。

    抵達黃顙口鎮的時候,完全沒有看到劉希堯部的行蹤,果然是已經開拔撤退了,所以至今爲止,沈家軍的行蹤都還是隱祕的。

    劉希堯非常託大,連殿後的斥候都沒撒,直接就一股腦兒撤了,最多隻是把輜重糧草和士兵分成兩部分。

    這一切,顯然都是沈樹人此前多日疲敵麻痹的功勞,讓劉希堯覺得他非常膽怯。

    “看來這一戰的突然性,又多了一層保障,下令,讓船隊進入長江後,儘量往江心多航行幾里路,靠着南岸鄂州一側的航道行駛,這樣能更隱蔽些。

    另外,運兵船都不許打旗號,還要隊形儘量分散一些。確保從江對岸就算看到有船,也不能確認是不是軍船。”

    沈樹人觀察清楚情況後,立刻補充了一道命令,沈家的水手們當然是立刻無條件執行。

    這第二段的航程,在長江中航行,因爲是逆水,比第一段就要慢不少。

    好在沈家的水手,都是如今天下第二精銳的,非常善於使用側風,沈家的船用的硬帆質量也不錯。長江的流速又遠不如山區小河,風力能扛過水力,也就繼續穩步前行。

    黃州、鄂州一帶,江邊兩岸的陸路更加難走,當初蘇東坡到此任團練副使,便是在黃岡縣與蘄水縣之間的長江岸邊,寫下了前後《赤壁賦》——

    雖然蘇東坡其實是搞錯了,把黃州的赤鼻磯誤認爲了赤壁古戰場,真實的赤壁古戰場應該是在武昌更上游。

    但不管怎麼說,《後赤壁賦》裏那些寫景的文字,卻是蘇東坡實地遊覽看見的,“江流有聲、斷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都是蘄水縣附近江岸地形的實打實寫照。

    劉希堯的部隊,在路過這些地段時,少不了要稍微翻點山,行進就更加緩慢了。

    偏偏他們還沒更好的路可走,只有這一個選擇——如果不沿着江邊走,而是更深入內陸尋路,就真得在大別山的崇山峻嶺裏折騰了。

    當初來進攻的時候,他可以讓部隊在兩天一夜時間裏趕那麼遠,是爲了偷襲,選擇了強行軍。這次撤軍卻沒那麼急,還要帶那麼多財物,走上三個白天、晚上紮營睡覺,也很正常。

    而沈樹人的部隊經過一天一夜的航行,在次日凌晨時分,終於順利趕到蘄水縣附近的蘭溪鎮,那是浠水河匯入長江的一個河口小鎮,也堵在劉希堯的歸途上。

    渡過浠水河之後,再往北就算是黃岡縣地界了,也是劉希堯的根據地。

    劉希堯的部隊還沒到,沈樹人立刻吩咐左子雄和張煌言帶着主力上岸列陣、儘量依託鎮子原有的地形。

    剛忙沒多久,隨着天色轉亮,官軍瞭望手通過望遠鏡發現:南邊的沿江山道上,出現了一溜長蛇陣狀的流賊輜重部隊。

    流賊方面沒有望遠鏡,自然沒能同時發現敵人。

    沈樹人沒有上岸,張煌言也沒法請示,就當機立斷下令:“左都司,讓將士們先隱藏起來!這支流賊只是輜重,沒什麼戰鬥力,放近了再伏擊,不然就嚇跑了!”

    左子雄略一思索,也是深以爲然,立刻讓士兵們隱藏在鎮子裏。

    流賊輜重隊大大咧咧走到近前,只剩最後一兩里路時,才漸漸發現氛圍不太正常——蘭溪鎮上,居然不聞人聲犬吠。哪怕大部分原本的百姓都逃散了,也不至於這麼安靜得可怕。

    然而,等他們用聽都能聽出異常時,顯然已經來不及了。隨着輜重車隊停下、將領派出斥候查看,官軍已經從鎮子裏猛撲殺出。

    流賊的輜重隊帶着那麼多牛車驢車人力車,當然來不及逃,一陣掩殺之下,輕鬆斬俘數百人。

    還有近千人拋棄了物資,直接一鬨而散抱頭鼠竄。

    ……

    劉希堯的主力,比輜重部隊還拖後了大約二三十里路程,一個多時辰後,他就得到了忠心潰兵的回報。

    “報!大王!大事不好!官軍忽然出現在我們前面的蘭溪鎮,沿着浠水渡口堵截了我軍歸路!清晨的時候,他們還伏擊了我軍的輜重隊,把我軍好不容易收割搜刮的糧草財物都搶走了!”

    劉希堯驚得下巴都差點掉了:“官軍?哪裏的官軍?難道是從鄂州渡江來的左良玉人馬?居然來得這麼快……早知道前幾日就不該逞一時之忿,殺左良玉小妾全家了。”

    直到此刻,劉希堯的第一反應,居然都還是聯想到左良玉。

    沒辦法,沈樹人給他的印象,實在是太慫太窩囊太滾刀肉不要臉了。

    “不,不是,跟左良玉沒關係,就是沈狗官帶着部隊來追擊我們了!”斥候哭喪着臉哭訴。

    “沈狗官?他怎麼跑到我們前面去的?這不可能!”劉希堯一時還沒能想明白。

    還是他的義子劉三刀想了一會兒,揣測道:

    “不好!父王!會不會是走長江江面上過去的?昨日黃昏時也有看到後面遠處有船過來,咱也沒多心。但今晨並沒有看到船,那些船怕是夜裏也沒歇,趕到我們前頭去了吧!”

    劉希堯這才醒悟,沈家是海商世家,水上實力非同小可,確實有這個實力。

    劉希堯一咬牙:“不管了!事到如今,唯有併力向前!奪回糧草!奪回歸途!將士們隨我速速前進!狹路相逢勇者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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