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國姓竊明 >第97章 挖新坑填舊坑
    沈樹人雖然不想被崇禎牽着鼻子走,但眼下洪承疇也纔剛剛覆滅投敵,朝廷還有最後一點餘威慣性,所以明面上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加上這次不是崇禎親自給他下旨,而是通過了楊嗣昌委婉轉達。

    沈樹人沒怎麼承過崇禎的“國恩”(他入仕最初的官是花錢買的,第一個官不是科舉入仕,受皇恩的程度也就不如科舉入仕的人),但楊嗣昌當初還是提攜過他的。

    要不是楊閣老的能量,崇禎十二年、十三年那兩年裏,沈樹人沒崛起得那麼快。

    這一點明眼人都看在那裏,沈樹人要是忽然翻臉,不利於他將來籠絡人心。

    誰也不會真心爲一個刻薄寡恩的領導賣命的。

    所以,不管眼下有多少優先級更高的事情,沈樹人都得先應付一下楊嗣昌的使者。

    ……

    回武昌後第二天一早,沈樹人就在剛剛裝修好不久的皖撫衙門裏,接見了楊嗣昌派來的使者,南京兵部職方司郎中、監軍萬元吉。

    傳統皖撫的衙門,應該設置在廬州府,比如沈樹人的前任史可法,就是在廬州府合肥縣辦公。

    不過這種細節,朝廷也不會多管,沈樹人調整駐地,也是因爲他巡撫的面積,已經遠遠超出了南直隸的範圍。

    甚至在湖廣境內的部分都已經達到襄隨黃武漢五個府、超過了在南直隸境內的安廬池三府,挪到武昌也就很正常了。

    只要同在湖廣境內的湖廣巡撫方孔炤沒意見、不覺得自己的權柄被削弱,就沒人出頭。

    沈樹人和萬元吉也算挺熟了,可以稍微打開天窗說一點亮話,所以他也沒打算從頭到尾打官腔。

    萬元吉也是開門見山:“恭喜沈撫臺名揚天下,自上月李自成暴起發難,兼併羅/馬部衆後,天下誰人不讚沈撫臺當世諸葛、洞明燭照、料敵千里。

    聽說陛下在京城,也是慨嘆不已,朝中衆臣,也是人人都被要求再反覆通讀細讀《流賊論》,陛下甚至還要求五品以上京官,都要把讀《流賊論》的心得,寫成奏章上呈。

    沈撫臺文武雙全,討賊功業雖尚未竟,立德立言之功,已堪稱天下文膽!”

    沈樹人一擡手:“行了行了,別給我戴高帽了,楊閣老這是爲李自成勢大難制,想要我也出兵助戰吧?萬監軍,有句話我也是拿你當自己人,更是出於對楊閣老的尊戴,我就直說了。

    兵法有云,傷敵十指不如斷敵一指。對於流賊,就是要除惡務盡,一家一家連根拔起,切忌三心二意,哪邊危急就堵哪邊。

    我們去年、前年兩年,先後滅了劉希堯、賀錦、賀一龍、藺養成,如今李自成又幫我們滅了羅汝才、馬守應,這不是正好趁此時機,徹底剪除李自成羽翼、最後再直搗腹心?

    張獻忠也是百足之蟲,極難徹底消滅,當初崇禎八年,便是他首掘鳳陽祖陵,陛下兩次下罪己詔、一次對祖宗太廟盟誓,殺張獻忠者封公爵。

    李自成去年雖然殺害福王等藩王,可張獻忠也殺害了襄王、貴王,兩者罪責輕重並未易位。如今張獻忠已經愈發衰弱,如果專注於圍攻追剿,衆志成城,一年之內必能滅之!

    爲何還要舍重求輕,先掉頭去對付李自成?對於李自成,其實只要圍堵防守即可,讓他不至做大,沒必要急於進攻啊。”

    萬元吉顯然見識並不如沈樹人,也不如楊嗣昌,他只是一個刻板的監軍,對於沈樹人這番看法,也就不是很敢苟同:

    “撫臺所言,雖有一定道理,李自成的罪責,確實至今還沒比張獻忠更大,可他兵力強橫,不該重點對付麼?

    而且殺藩王只是罪重,實際對朝廷統治的危害,卻不算太大,李自成的關鍵,在於去年年底、今年年初,連殺二督!三月之內,兩任陝西三邊總督死於其手,這一點可是張獻忠做不到的!

    閣老也是沒辦法,陛下催逼,爲的就是連喪二督!這意味着李自成已經連續兩次,能陷一省之地了!張獻忠這兩年,可是一個地方督撫都沒能殺掉!”

    沈樹人聽到這話,臉色也是冷了下來,難怪崇禎該死呢,他看問題就是這麼看的?能殺一個督撫,那就是對朝廷有莫大威脅了?誰能多殺督撫就要優先對付誰?

    那可不得疲於奔命麼!

    關鍵是明朝的制度還沒什麼彈性,雖然皇帝很剛不是壞事,但到了危急關頭需要彈性防禦、事急從權的時候,這種剛性就是容易被敵人利用。

    比如陝西這地方,崇禎十七年裏至少十五年大天災,那已經是不適宜人類生存了,那兒註定是每年平均兩成人口餓死、或者再被其他人喫屍體喫掉,誰去都不好使。

    那兒的人口就是齊刷刷地持續十五年每年乘以0.8、等比數列下滑。理論上到最後0.8的15次方,崇禎死時陝西人口就該是崇禎登基時的3.5%,

    差不多三十個人裏死掉二十九個,留下三十分之一的人口,這時候總算水土流失嚴重的黃土高原可以承載起這個生態平衡了。

    如果殺督撫就能讓皇帝跳腳,那李自成可以一直殺陝西督撫來刷人頭刷經驗刷等級放血。

    不是傅宗龍、汪喬年不行,而是陝西這地方當時誰去誰死。孫傳庭確實比傅宗龍、汪喬年稍強一些,可他去了陝西接任三邊總督之後呢?也就撐了一年,最後還是被李自成殺了。

    萬元吉看沈樹人陷入了沉思,也不敢過分催促他,只好任由沈樹人自己琢磨。如今形勢雲譎波詭,誰知道會不會再生出一個左良玉來?

    沈樹人想了很久,心中暗忖:如果皇帝是這個態度,將來非要把“討張獻忠”的優先級提上來,難道真得看着張獻忠殺害一個督撫不成?

    但是自己的到來導致的蝴蝶效應已經非常強大了,而且湖廣即將被他建設成富饒的後方根據地,肯定不可能再放張獻忠進來故意“陷督”然後他沈樹人再反殺的。

    湖廣地區,之前的主要藩王和襄陽、武昌等地的富戶豪紳,也都被張獻忠殺過一遍了。現在土地兼併集中的問題也有所緩解,那些被張獻忠滅了全家全族的大地主的田,完全可以分給窮人租種。

    至於大別山區那五個府的富戶有錢人大地主,之前更是被革左五營都殺過一遍了,土地兼併同樣緩解。

    從這個角度來說,沈樹人站在官場的立場上,很多事情不適合做,比如他就沒法屠殺超級大地主分田地,而流賊可以幫他做這種事情。

    沈樹人最多等流賊走後,再製造一點“通匪”案子,再清算幾個喫相難看的刺頭,緩解社會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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