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安靜聽着,又是一個家庭支離破碎的故事,她這麼多年,這麼多世界,見識的太多了。
楊士茂至今還記得那天回家的場景。
他回來本就晚了,滿心以爲迎接他的是心懷悲痛的父親,還有闔府到處都是的白幡,到處都是在懷念着他的母親。
結果,家奴換了一大部分,剩下的都是對他爸忠心耿耿的人,還有滿府喜氣洋洋的鮮紅綢布,到處都貼着的喜字。
而他母親的棺材停靠在偏院的一個房間裏,只有幾個下人在看着。
他在進門的一剎那,瞧見母親那簡陋的靈堂,眼淚刷就下來了。
祭拜完母親,他去找父親,聽到了對方的話。
他不是父親的孩子。
他父親忍受了母親這麼多年,終於能擺脫這個給他戴綠帽子讓他喜當爹的惡毒女人了。
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沒道理的。
長歌挑眉,雖然對楊士茂挺不友好的,但她覺得這個故事發展,還挺神奇的。
原本以爲是個多少有點戀愛腦在身的富家女嫁給一心想要榮華富貴的鳳凰男的故事,沒想到事實是富家女早就和其他男人珠胎暗結,找一個冤大頭當便宜爸爸罷了。
不過看最後的結局,這個富家女,楊士茂的媽媽有點腦子,但不多,說不定這點算計,都是楊士茂的外公外婆指點的。
事實上,長歌猜中了一半。
真相比她想的還要狗血。
接下來的走向是長歌想也沒想過的。
“我不信我爸說的話,衝進去質問他,他卻說,隨便我去問,誰不知道我媽是什海有名的不要臉。”
“他說,我媽之所以要嫁人,是因爲根本不知道是誰的孩子。”
長歌愣了下,不知道誰的孩子……
她們家不是很有錢嗎,交際花又是什麼稱呼?
瞧見長歌神情,楊士茂垂眸捏緊拳頭,再也說不下去。
話題戛然而止,長歌沒再吭聲,也沒再繼續問下去。
事實上,若不是無人傾訴,楊士茂在島上已經一年多,沒人來找他,長歌相信事情只會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
否則他不會如此心灰意冷。
“那你準備回家嗎?”
長歌問,在腦海中問西彤還要多久才能靠岸。
楊士茂搖頭道:“不回去。”
“回去做什麼,那已經不是我的家了。”
“也行。”
長歌無所謂道:“那你以後跟着我混怎麼樣?”
楊士茂疑惑,沒立刻答應,而是說道:“你先說說你要做什麼,殺人放火我可不做。”
“那你在國外學的什麼專業,你會什麼?”
長歌不答反問。
楊士茂又不說話了。
半晌,他開口,“我學的染織專業。”
明白了,這是家裏倒騰布的。
這個時代的工業也在歷史上蓬勃發展過一段時間,屬於曇花一現的存在,但由於國內局勢比較複雜,各路人馬的苛捐雜稅,還有三教九流之中自帶的麻煩,導致這些行業就像是懸崖邊緣跳芭蕾的小姑娘,來陣風就能把人吹下去。
而站在風口浪尖的這些人,吃了不少時代的紅利。
楊士茂的父親應該就是其中一員。
“可以。”
長歌點頭,最起碼是個能用的專業。
“那我們回去做什麼?”
楊士茂問長歌,說出的猜測一個比一個不靠譜。
長歌挑眉看他,“我在你眼裏,就是這麼個形象?”
楊士茂脫口而出,“你還有形象可言嗎?”
長歌:“……”
她目光灼灼的看他,一個字不說,楊士茂在這樣逼人的目光中卻坦然的很,“不然呢?你這樣殺人不眨眼,說動手就動手的性格,難道這麼費心回去,還能是因爲什麼?”
長歌見到嚇不到他,乾脆坐下,淡淡道:“聽你這個意思,我做什麼,你都會跟?”
“自然不。”
楊士茂回答的相當快,“我可是個好人,殺人放火的事情,我可不做。”
“那我就殺了你。”
楊士茂震驚之餘回答的更快,“你殺了我也不做。”
下一秒,就有一把冰冷的匕首架在他的脖子邊上。
楊士茂直接閉上眼睛。
一副士可殺不可辱的坦然姿態。
長歌稍稍用力,冒着寒光的刀刃已經切破了他的脖子表面皮膚。
再用力一點,她就可以直接自己靠岸了。
從頭到尾,楊士茂都沒喊停。
他似乎真的不怕死。
長歌把匕首收了回去。
“你是個聰明人。”
長歌把藥品扔給他,在他接住後,毫不意外的看到了楊士茂沒有半點害怕的眼睛。
他是真的不怕。
因爲篤定她不會動手殺人。
事情真的是變得越來越有趣了。
“放心吧,我回去,是準備入黨的。”
“入黨?”
聽了長歌的話,楊士茂反倒是疑惑了,“什麼黨?”
他仔細琢磨了下,有一些猜測。
“入正義之師。”
“行正義之事!”
“打跑這羣禽獸,揭開他們虛僞的皮囊。”
長歌正義凜然說完,拍了拍楊士茂的肩膀,“所以,得靠你了。”
靠他?
楊士茂越來越迷惑了,靠他做什麼?
“我能力一般,恐怕幫不到你。”
“我要開染廠。”
長歌露出一抹笑意,“我出原始資金,你來負責找人,我們一起發財。”
按照她的設想,恐怕最終靠岸是在福雲縣一帶。
果然,又過了一天,他們的船終於靠岸了。
楊士茂眼睜睜看着長歌把船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給找人賣了,包括那艘船。
換了一大筆錢交給楊士茂讓他去買覺得有價值的貨物,長歌自己則是前往小日子最橫行的地方。
學校門口,幾個小日子浪人喝的醉醺醺的路過。
瞧着裏面出來的女學生露出滿臉欲色,其中一個和身邊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就朝着校門口剛出來的一個女學生走去。
幾個同伴跟上,爲首的人攔住見勢不好想要跑的女學生。
在女學生無力的反抗下,浪人們像是逗趣一樣,反覆的攔着她,最後不耐煩了喊上一句八嘎,就要把女學生拉走。
“放開她!”
一個拉着黃包車的青年見到這一幕,衝上來想要阻攔。
路過的衆人則是見怪不怪的閉上眼睛,身心都像是身臨其境的痛苦,別開臉不敢再去看。
即使這裏還沒有淪陷,但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發生,衙門根本不管,這些人就越發的橫行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