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認爲那是自己的錯覺,已是必勝之勢,沈非念有多大的能耐,能翻了天去不成?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沈棋憤而起身:“我泱泱泱大乾豈容你們這些鼠蟻之輩小覷?你們又何必欺着一個女子不撒手!要戰便戰,我大乾豈會怕你!”
“好!”文華公主爲他的激情演講撫掌,“這位沈少卿倒是很有魄力,請問你能代表大乾的意志嗎?”
沈棋痛心疾首地嘶喊:“今日在座諸位,誰敢簽下這些條款,便是數祖忘典,賣國求榮!一輩子別想挺直腰桿做人,子子孫孫都要被人罵得擡不起頭來!大乾的未來更是要被諸位毀於一旦!諸位,你們真的要答應這般荒謬的條件嗎!”
“誰能答應!誰敢答應!”熱血男兒經不得激,立刻起身附和。
羣情激憤。
他們要用羣體意志將沈非念綁上他們的船,逼迫沈非念答應起戰。
文華公主冷眼看他們表演。
反正無論是戰是和,對她來說,都是得利方,她纔不在乎乾朝這些跳樑小醜鬧哄哄地吵什麼。
沈非念也清楚文華公主所想,這局棋,對文華公主來說,是必贏的局面。
無論大乾怎麼選,最後都會如她所願。
戰,大乾頂多只有三成勝算,這還是賭上大乾所有財力人力的結果。
和,大乾讓利能讓得連祖宗積攢下的老本都搭進去,形同割地讓城。
沈非念拿到了一局死棋。
所以這大概就是文華公主之前放縱自己和九部談生意的原因吧,因爲在她看來,無論前面沈非念爲大乾爭取到多少利益,到最後,這些利益都是要吐出來的。
她等於是在做無用功。
而且當文華公主提出這些條件,大乾陷入被動手,九族族長的臉色明顯變了。
就連一直當背景板的襄朝國師遲恕,都難得地擡起了頭,認真觀望。
也就是說,如果今天沈非念輸了,大乾基本上就完了。
往後至少數年,大乾在這片大陸上休息再擡起頭來做人,只能任人欺凌。
顧執淵辛苦打下的江山,積累的優勢,都要被沈非念一手葬送。
站在她身後的古緣,憂色忡忡,背在身後的手幾次鬆了又緊,緊了又松,望着沈非唸的背影,數次欲言又止。
“沈非念,你今日若是敢簽訂這些條款,我就敢讓你血濺當場!”沈棋還在慷慨陳詞,昂首高喊,“我身爲大乾臣子,絕不會允許有這等喪權辱國之事發生!”
沈非唸對他的怒吼咆哮充耳不聞,只定定地看着對面的文華公主。
她在嚴肅地思考一個問題——
如果此時她使用超能力外掛催眠術,化解眼下危機,誘導盛朝,襄朝和九部簽下另外的不平等條約,給大乾撈盡各種好處,會不會成爲名垂千古的不世功臣?
聽上去好像挺爽的樣子,是個爽文打開的正確方式。
但答案是否定的。
大乾會一邊爲她歌功頌德,一邊爲她豎起絞刑架。
她可太瞭解人是一種什麼樣的生物了。
對於未知的恐懼足以讓他們將這未知扼殺,美其名曰寧錯殺不放過。
所以吧,不到萬不得已,不要作這種死。
而眼下,並沒有到萬不得已的時候。
於是沈非念坐直了身子,雙手枕在桌案上,手指交握。
她開口,問文華公主,“你怎麼就知道,我朝無人呢?”
這是一個重複的問題,文華公主覺得不太對勁,她疑惑地看着沈非念。
沈非念緩慢地說,“驍騎大將軍趙華安在我等會晤開始後的第二日,就已經前往北境奉城了,此刻應該抵達已有數日,早已佈防完全,你喀斯汗族的鐵騎,終將被他斬斷馬蹄,埋在冬雪裏,化作肥料,滋潤來年的北境之花。”
文華公主皺眉,“趙華安?”
“你疑惑你爲何沒有收到消息是嗎?明明宋姝替你盯着他的,哦對了,宋姝是你大盛朝的細作,那日宮宴給哈扎的侍從準備刀具的人,也是她,當然,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趙華安,對吧?趙華安怎麼會離京呢,他離京宋姝怎麼會不知道呢?”
“因爲,有一些人清楚地知道,家國天下,重於兒女情長。我大乾,永遠有這樣的好兒郎。”
“這個人不是我,是趙華安。”
“每日對宋姝能風報信的人說趙華安如何如何,那只是謊話,讓宋姝,讓你相信趙華安還在京中,那是我安排在他府上的替身,真正的趙華安,早就走了。”
當初哈紮在宮宴上對沈非念發難時,沈非念就覺得有異,他好像很有底氣,一點也不怕大乾報復的樣子。
那時候等查了北境再做決定已經來不及了,時間比命還值錢,她便賭。
一邊寫了信,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讓趙華安請旨離京去北境看看情況,另一邊讓姬顏卿聯繫北境的探子,還讓傅老給皇帝寫了密摺,這場無聊的遊戲該結束了。
作爲皇帝,作爲天子,他該睜開眼睛看看,他的天下馬上要被人踩踏得分崩離析,他該收起他那些幼稚可笑的把戲了!
還好她賭對了,也還好年輕的狗皇帝分得清輕重緩急,更還好趙華安是個通情達理,知曉大義的人。
而宋姝,真正的宋姝早就死了。
沈非念笑看着文華公主,“是你讓沈棋送宋姝入宮的吧?當然了,你不會把話說得那麼明白,你只用對我們的沈少卿說一句,若能讓趙將軍困於情事,不能應戰便好,沈棋自然會替你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你是不是這麼說的?”
“對了沈棋,竊顏術的方子,是宋姝給你,然後你再給沈之楹的吧?畢竟,宋姝可是能接觸到文華公主這等宮廷貴人的高級細作,知道一兩個絕密的方子也不是什麼難事。也許,她就是用這樣的方法,給她自己換上了宋姝的臉呢?”
“沈棋,你不會真的以爲,我有這麼寬宏大量,在你們動了我身邊的人之後,我還放你和宋姝一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