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虞傾在宋硯青面前像是回到了十幾歲的年紀。
彷徨而不知所措,怯懦而微縮。
雙手不安地攪着,眼神閃爍,粉白的脣抿了又抿,卻遲遲不出聲。
宋硯青沒等來答案,說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
但也不敢把人逼急了。
畢竟有的舊賬不可翻,有的事情說不清。
“餓不餓?去喫點東西。”
僥倖逃過一劫,虞傾乖順地聽從宋硯青安排。
虞傾兩天都沒好好喫飯,宜清淡。
而且兩人也都沒什麼胃口。
宋硯青一錘定音,“去喫粥。”
“嗯。”
半個多小時後,車子穿過窄巷,停在了一處四合院的外面。
粥道。
熟悉的招牌……
讓她想到了去年的事。
當初,宋旌羽帶她來這兒的時候,她從沒想過宋旌羽開朗直爽的面具後面,還隱藏着卑劣而又殘忍的自我。
不僅給人下藥,還蓄意讓別人上癮。
簡直就是畜生行徑。
一想到當初爲了和宋硯青賭氣去和宋旌羽演戲,虞傾就覺得噁心。
好像回到過去狠狠地抽一個耳光,找誰演戲不好,偏偏找個人渣。
見虞傾一副怒而不發的模樣,宋硯青以爲是觸到了虞傾的逆鱗,壓低了聲音詢問,“不喜歡?”
慢了半拍,虞傾才緩緩開嗓,“沒有不喜歡。”
沒有不喜歡,那這幅表情……
回憶……生氣?
壓下心底的猜測,宋硯青自然地摟過虞傾的肩膀。
“那進去。”
虞傾還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突然,心底就冒出一股子無名失火。
跨進院子時,宋硯青突然轉頭,湊近虞傾臉頰。
過於親密的距離讓虞傾臉色一怔,眨了眨眼睛問,“怎……怎麼了?”
話音剛落,宋硯青的右手便扣着她的肩膀,狠狠親了下來。
其實說親太過繾綣。
更多的……像是在咬虞傾。
剋制的,隱忍着。
一下又一下地齧咬着。
柔軟的脣暈染出一片櫻桃紅。
宋硯青眼神幽暗,意猶未盡地又輕扯了一下。
虞傾喫痛,“你屬狗的嘛!”
明明在生氣,可脣又紅又腫,臉上也燒起了大片的豔色,眉間的慍怒,水凌凌的眸子……
剎那間,如一瓢水,潑在宋硯青心上。
又溼又潮。
氤氳着霧氣,蒸騰間,撩撥着宋硯青的理智。
“我屬什麼你不清楚嗎?”
清楚,可不就屬狗嘛。
虞傾瞪了他一眼,“還要不要去喝粥了?”
“當然。”
宋硯青盯着她,眼眸很沉,“不僅要喝,我還要讓你每一次踏進這裏,腦子裏閃過的,都是關於我們的畫面。”
聽到這句佔有慾十足的話,虞傾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宋硯青這是翻舊賬呢。
去年在這裏,宋旌羽趁她不備,偷親了一下她的下巴。
虞傾斜睨了他一眼,“那你和白晞還差點訂婚呢。”
在車上時,宋硯青還在想不提過去,免得被翻舊賬。
結果一個衝動……
心中懊惱,面上卻絲毫不顯。
“逢場作戲,都是合作。”
合作……
冷哼一聲,虞傾甩開男人的手就往裏面走。
大中午的,粥鋪除了外賣,沒什麼人堂食。
虞傾直奔二樓,還是坐了原來臨窗的位子。
宋硯青知道把人給惹惱了,挑了下眉在她對面坐下。
虞傾視若無睹,自顧自倒茶,抿茶。
“我要喝。”
宋硯青舉着杯子伸了過去。
虞傾掀眸,故作冷淡地看向他,“宋硯青,你這是在賣萌嗎?”
宋硯青四歲之後就沒人說過他萌了,賣萌更不可能!
嘴角抽了抽,宋硯青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氣灌了下去。
待心情平復,宋硯青這才故作驕矜地開腔,“我沒有。”
語氣僵硬,顯然是狡辯。
兩人難得有這麼輕鬆的時候,虞傾看破不說破,低頭抿茶喝。
宋硯青便開始明目張膽地盯人。
那眼神……
在虞傾喝了半壺茶,實在喝不下時終於忍無可忍地開嗓,“你收斂一點,好嗎?”
“好的。”
嘴上這般說着,眼神依舊肆無忌憚。
“你……”
虞傾氣結,撇過頭不理他了。
模樣生動嬌俏。
宋硯青有一瞬間的恍惚,腦子裏突然蹦出高三運動會時的畫面。
那時,他剛上高三,虞傾才步入高一。
秋季運動會上,他被班主任強制報名了五千米。
虞傾不知道從哪兒知道了,拉着許亦檸在場邊給他應援,明明一副嬌嬌軟軟的模樣,嗓門卻挺大。
當時蕭鹿閔還在邊上打趣,“宋硯青,你要是沒得第一,都對不起你家小傾兒妹妹的吶喊。”
怕被蕭鹿閔他們笑話,他前面兩圈跑的相當敷衍,結果虞傾以爲他體力不支,加油的聲音越來越大……
看着她那傻乎乎的樣子,他就有點不忍心了,便開始加速,衝刺。
可當他得了第一時,人羣裏卻沒了虞傾的身影。
頓時,什麼心思都沒了。
甩掉身後嬉鬧的同學,他大步離開了運動場。
外面,依舊不見虞傾人影。
煩躁。
他踹了一腳運動場門口的垃圾桶,身後傳來一聲怯怯的“哥哥”。
聽到這個聲音,他咬着牙猛地轉身。
“去哪兒了?”
“我……給你買果汁啊。”
九月的江城,秋老虎正烈,虞傾給了他一杯橙汁,燙嘴的那種。
“你剛跑完,不能喝冷的,對胃不好。”
“是的,但這麼燙……我口腔黏膜也很是不好。”
“太燙了嗎?”
“你嚐嚐……”
吸管抵在了虞傾的脣間,他才意識到這個動作過於親密了。
“不嘗算了。”
他故作兇狠,可耳朵燙的厲害。
虞傾也是,甩着馬尾側頭,眼尾紅的不可思議。
就像現在。
情不自禁地,宋硯青伸手去撫。
虞傾身形一僵,但到底沒有避開。
看着她越來越紅的眼尾,宋硯青啞着聲音幽幽開腔,“如果那場運動會……”
聞言,虞傾眼睫輕顫,呼吸猛地滯了一下。
宋硯青盯着她的側臉道,“虞傾你知道嗎?”
“那杯橙汁是我這輩子喝過最燙的。”
也是最甜的。
燙的是心,甜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