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沉的瞳孔閃爍,宋硯青最先敗下陣來,“十分鐘。”
“虞傾,我只給你們十分鐘。”
他一手抱着囡囡,一手拎着行李箱,背影挺拔,步步生風,仍然……是叫人心動的模樣。
但……
虞傾沒什麼溫度地收回了視線。
她轉身看向賀嚴沉,“昨晚的電話,是你打的吧?”
半響之後,賀嚴沉點頭,“……是我。”
他欲言又止。
虞傾卻說,“去河邊說吧。”
幾分鐘後,兩人停至湖邊的柳蔭下。
夏日的午後,無比燥熱,泛着粼粼的湖面蒸騰着熱氣。
但這一小片的空氣,卻有些凝滯。
良久的沉默後,虞傾率先開嗓,“你也聽到了,我只有十分鐘。”
言外之意,有事快說。
虞傾的疏離,早在意料之中。
賀嚴沉還是難掩難過,甚至有些無措。
猶豫着,他低低地出聲,問了一句最爲沒有營養的話,“這幾年……你還好嗎?”
聽到這句話,虞傾有些失笑。
當初她離開的模樣是那般的狼狽,可如今……人人都要問她一句,過的好不好?
好又如何,不好又能怎麼樣?
目光掠過湖面,她淡淡開嗓,“挺好的……”
無人問津的日子,一切都很好。
不想給別人窺探狼狽的機會,她沒什麼情緒的說,“直接說重點吧。”
虞傾的冷淡,叫賀嚴沉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一挫再挫。
但他知道,如果他不說,或許虞傾就真的轉身走掉了。
一陣沉默之後,他低聲道,“她……病了。”
愣神了一瞬,虞傾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賀嚴沉口中的“她”是指許溶月。
不知是她天生寡情還是心性涼薄。
對於這個傳說中的親生母親,虞傾沒有任何的感覺。
就算聽到她病了,心中也沒有任何的波動。
下一秒,她聽到賀嚴沉繼續道,“癌症,晚期……”
“醫生說她活不過今年。”
虞傾不知道賀嚴沉說這番話的意思,但她真的不想聽這些。
天氣燥熱,她心中更是煩躁。
“我不是醫生,幫不了你們。”
“不是!”
賀嚴沉看向虞傾,“我告訴你不是想要你做什麼,而是……”
“而是什麼?”虞傾打斷了賀嚴沉的話,眉梢冷峭,“賀嚴沉,你是不是覺得我把知畫齋給了你,就意味着承認了我們之間的關係?”
“不要忘了,當初在方律師那裏,你可是簽過字的。”
從她把老爺子過戶到她名下的財產轉給賀嚴沉的時候,他們就早不相欠了。
至於什麼血緣關係……
呵。
她真的是一點都不在乎。
虞曼琳爲了報復情敵,可以將自己的孩子與對方的掉包,甚至不惜在自殺的時候還拉着她去墊背。
而她,一直把虞曼琳當做是最親的親人,還像個傻子一樣的要替她報仇。
但,虞曼琳需要嗎?
虞曼琳不需要,她需要的,是法律的制裁。
而許溶月,這個所謂的親生母親。
比虞曼琳更可惡。
“如果你要說的話是這些,那今天的談話就到此爲止。”
虞傾轉身就要走。
賀嚴沉慌亂出聲,“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對她反感至此。”
再一次打斷賀嚴沉的話,虞傾說,“那本就是你們賀家的,現在物歸原主。”
“可她畢竟是你的親生母親啊。”
“賀嚴沉——”
虞傾低呵,“適可而止!”
不再給賀嚴沉狡辯的機會,虞傾頭也不回地離開。
賀嚴沉手中的那張銀行卡,始終沒有機會拿出來。
平白添了一肚子的堵,虞傾回去的時候臉色難看至極。
宋硯青正在落地窗前陪囡囡玩蓋房子,看到她這幅模樣,就知道她心情不好。
他低聲對囡囡說,“寶寶先自己玩,我去看看媽媽。”
“我也要去!”
“可是你的房子還沒有蓋好。”
小姑娘手中的小鏟子上還是膩子,腳下一堆的玩具磚,“好吧。”
宋硯青忍俊不禁,在囡囡的小臉上捏了一下,“待會我喊你哦,我們個媽媽驚喜。”
聽到是給媽媽的驚喜,囡囡臉色突然陰轉晴。
“好,我要給媽媽驚喜。”
虞傾看着一大一小悄咪.咪說話的畫面,心中一陣滯澀。
就在這時,宋硯青起身走了過來。
午後的陽光自落地窗傾瀉而來,打在宋硯青的後背,讓他臉部的輪廓有些昏暗,眼中的情緒,更是分辨不清。
她也來不及分辨,宋硯青骨節分明的手已經自然地撫上了她的臉。
就像曾經的無數次一樣。
指腹按壓着臉頰,拇指逗留在她的脣邊。
“彆氣了。”他說。
突如其來的觸碰叫虞傾有些不適,她冷着臉避開,但被那低磁的嗓音蠱着,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她緊着嗓子道,“你可以回去了。”
“我不想。”
宋硯青又開始耍無賴,“可以讓我多留一會兒嗎?”
“不行!”
宋硯青在商場上殺伐決斷,別人向來都要退避三舍,可此刻,他矜貴的皮囊下透着幾分混不吝的模樣。
就像剛成年那會兒,沉迷扮演紈絝的時候。
這麼多年,虞傾都沒搞懂,他到底是裝的,還是壓抑的本性中透露出來的叛逆。
“這兒是亦檸的房子,沒有主人的應允,你已經逾越了。”
虞傾趕人。
宋硯青卻斷章取義,只挑自己喜歡的部分聽。
“是不是在我的房子裏,我就可以逾越?”
“宋硯青!”虞傾咬牙,指着大門,“你可以走了。”
就在這時,宋硯青的救兵到了。
“媽咪,蘇蘇——”
“過來,窩的房子……好辣。”
聽到囡囡的聲音,宋硯青眼裏劃過一絲笑意,“寶寶在喊我們了,過去吧!”
“那是我的孩子,跟你沒關係!”
虞傾冷眼睇了宋硯青一眼,“快走!”
在孩子面前,虞傾做不出把人趕出門的舉動。
於是乎,堂堂衆合董事長將厚臉皮發揮到了淋漓盡致。
他亦趨亦步地跟在虞傾的身後。
囡囡的小房子蓋好了,不僅有院子,院子裏還有兩個大人,一個小孩。
“寶寶……這都是誰啊?”
宋硯青以爲自己跟囡囡相處了這麼久,那在囡囡的潛意識中,他們三個纔是正真的一家。
但囡囡接下來的話,叫他徹底變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