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在假扮成朱慈炫的吳大哥面前,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貌似,饒是我榮獲奧斯卡最佳編劇獎也無法再自圓其說了。
大哥呀吳大哥,虧得我那麼信任你,你竟然夥同吳應熊來陰我,我的信賴難道就這麼廉價麼?
"你們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吧!我可不信吳大公子迫不及待想要見我……是想我呢!"沒有力氣再用一個個謊言去圓之前的一個個謊言了,反正,他們從未真正相信過我所說的,我何必在自己編造的故事當中深陷。
吳應熊逼近兩步,素來深邃不見底的黑瞳此刻倒映着燭火,燦若星辰,這樣神仙一樣的人兒,本就是萬衆矚目的宿命,目光相對,我的魂魄彷彿都要被勾走,我癡癡地看着他,鼻尖突然傳來一縷異香,我猛然回神,連忙錯開目光。
“你不需要使用美人計,場合我也拎得清,非必要我還是想要保住小命!”我咬緊牙關!
吳應熊擡起我的下頜,定定看入我的眼,好像那裏有他想要知道的所有真相:"惜命如你,當初也不惜爲本公子擋下一掌,或許……你的迫不及待比之我更甚啊!”
“迫不及待,見你嗎?”我定定回看他,死鴨子嘴硬,“如果吳大公子覺得我這麼容易就被你誆入你的溫柔鄉,當初爲何不死纏爛打跟你回來享榮華富貴?”我掙脫他的禁錮,“是了,奴婢命如螻蟻,可不敢對尊貴的吳大公子有非分之想,公子不必擔心被奴婢玷污了名聲。”
“沒有,最好…”我聽不出他的情緒,卻又覺得他在慶幸,慶幸沒有被一個丫環喜歡,呵,誰稀罕!可是胸中忽起的鬱結從何而來?
只聽他繼續道:“那我們便公事公辦,你最開始潛進王府,而後又不擇手段離開,皆有預謀,然而對平西王府的利益卻並未造成任何實質性的損害,我本不願追究,但是,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和明朝餘孽天地會叛黨有所牽連。祖呰軒,呵,朱慈炫,南明永曆帝三子,其父母親眷被擒殺之時僥倖逃脫,如今爲天地會賊首,做着反清復明之事。你跟他…到底是何關係?"
天地會?呵,果然,還真是朱慈炫家開的,難怪能聚集大批死士劫殺吳應熊。我跟他的關係麼?利用關係,也算是一種關係吧!我別開眼,聳聳肩,無所謂道:"要說關係,就是我能幫他,他能幫我,僅此而已。"
他面色一寒,問道:"你能幫他什麼?他又能幫你什麼?"我撇嘴:"這是我們的私事。"他冷笑:"私事?也對,拋開國事,他的家人爲我父所殺,自然要手刃仇人,而你,正好可以幫到他,他,卻能幫你逃出奴役你的平西王府,是這樣的吧!嗯?"說到最後,他口氣加重,倒像是對犯人的質問。
天之驕子自尊心作祟,我非常生氣,這人怎麼能這樣想我,還真高估我了,女間諜?呵,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你可太高估我了,我有幾斤幾兩你還不知道?我要是想幫他致你於死地,我還拼了命爲你擋下一掌,我有病!"怒火在胸腔打轉,我幾乎是吼出來的,“呵,或許真的有病,明明對你沒有半點…”說到最後,有些自嘲。
我壓抑住即將噴薄而出的怒火,聲音尖細古怪,連自己聽着都覺得瘮人。"奴婢怕死,奴婢願將一切交代清楚,還請公子饒奴婢一命。"
只見他眉頭糾結,終於有些動容:"不要用那種腔調跟我說話!口口聲聲自稱奴婢,卻一點作爲奴婢的覺悟也無。我最厭惡的,就是你這樣!我早就警告過你,太隨性,遲早會丟了性命!"
厭惡,厭惡,他竟然一直厭惡着我!在福源村,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那些笑那些溫柔,他都是怎樣逼着自己裝出來的,還真是難爲他了!我做不到被所有人喜歡,但我一直爭取讓大部分人喜歡,現在卻有一個人,一個讓我有些許好感的人,當面告訴我他厭惡我,我只覺得全身血液倒流,一會兒像置身火海,一會兒如墜冰窖。吳青過來扶住我,我這才發現,我竟然抖如篩糠。
"明月,你…"吳青語中帶着不忍,我扳掉他的手,穩住身子,雙手在兩側握成拳,怒極反笑:"如果我不說清楚,是不是真的會要我的命?我還真是自作多情呢!人家吳大公子三頭六臂刀槍不入,還用得着我去操心麼?我爲什麼想盡辦法也要逃出王府,就是因爲那兩個字,奴婢,你厭惡,我比你更加厭惡!朱慈炫平等待我,願意幫我脫離下人身份,我自然願意傾盡全力去幫助他,就算他是你們口中的反賊!"
說到後面,我開始口不擇言,根本忘記自己的處境,只想一吐爲快,"呵,說到反賊,這天下誰還能跟吳三桂…唔…"胸中最後那口惡氣還沒來得及吐出來,嘴已經被吳青給死死封住。面前的吳應熊維持着之前的表情,只是眉頭皺得更深,眼中的狂瀾更加洶涌。
"公子,明月她情緒不太穩定,話當不得真…"吳青竟然幫我解釋,他不是跟吳應熊一夥的嗎?哼,貓哭耗子假慈悲!我張嘴咬上他的手,他喫痛,放開我來,我怒瞪着他,他想說什麼,最後卻堵在了喉間。
怒意轉爲濃濃的哀傷,指甲刺入了掌心,很疼很疼。"罷了罷了,我也不想再說什麼了,什麼都是假的,但我和朱慈炫有關係是真,你現在就捆了我去見吳三桂吧!也不勞煩吳大公子費心思保我一命,若從此再無明月,你們都可以眼不見爲淨,但是絕對不要奢望用我來要挾朱慈炫,因爲那是白費功夫,都是死過兩回的人了,一天喫飯也要三頓呢,我就湊夠三回也無妨。”如果幕後大boss願意結束這場遊戲,我當然求之不得,若不願,我大不了帶着疼痛再次涅槃重生。
"死?你這條命是我救回來的,想死,沒那麼容易!"吳應熊貼近我,有淡淡的未消的酒氣,"朱慈炫對我所做的,我會加倍討回!只要你從今以後,不再跟他來往…"
我狠狠截斷他:"不跟他,難道繼續做你的更衣丫環?我可不敢繼續污我們吳大公子的眼!"既然厭惡,那就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