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可能啊，當年的事，她做得那麼隱蔽，全程自己一手策劃，沒有一個細節假他人之手。她不曾出賣過自己，不曾透露過一點點馬腳，所以宋嬋怎麼可能知道。
“你慌什麼，我當年撞的是蕭墨寒，雖然我本意也沒想撞他。但你撲上來了了，爲了救他，自己倒在車子底下，這是事實。怎麼，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癱的了？”宋嬋把她臉上那些微表情細收眼底。
要不是顧清漪跟她打過預防針，今天這些微表情，她一定看不出藏在裏面的玄機。
顧清漣被這一通解釋說得心頭一鬆，過度緊張讓她忽略了宋嬋深埋在眼底的諷刺。她笑了笑，撥了撥耳邊的碎髮，“時間太久，確實有些記不清了。”
“但我記得很清楚啊，我記得我的剎車被人動了手腳，一腳踩下去，車子失靈，然後誤把你給撞了。”宋嬋接過她的話，看似自然而然，實則是在深度試探，“因爲把你給撞了，顧家恨我恨得要死，就連蕭墨寒都想把我打入十八層地獄。”
“我這些年啊，給蕭墨寒當牛做馬，給你們顧家當出氣筒，還要給你輸血，活得真正是生不如死！”她往那開水裏加了點糖，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想喫點甜的。
“有人動你剎車？誰啊，查到是誰了麼？”顧清漣睜大眼睛，很驚訝的樣子。宋嬋笑了笑，搖頭，“沒有。青漣姐，你那麼聰明，你幫我想想，會是誰？”
“這我哪裏想得到。”
“你就仔細幫我排查一下，我認識的人，明面上得罪的，和不小心得罪的統共也就那麼幾個，你幫我回憶回憶，誰的可疑最大？”
顧清漣歪着腦袋想了想：“難道是墨寒的母親？她那個時候極力反對你跟墨寒在一起，說不定是她……”
“不是你的可能性更大麼？”宋嬋直接道出她心中的答案。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已經清楚顧清漣白蓮的本質，所以眼下顧清漣演得再逼真，在她眼裏，仍然很掘劣。
宋嬋突然沒了繼續陪演的興趣了。
迎上對方笑眯眯卻滿是嘲諷的眼神，顧清漣一個激靈回過神。原來宋嬋真的早就猜到了。
也好，這樣自己也不必再虛與委蛇了。顧清漣卸下虛僞的面孔，露出蘆山本相：“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躺了五年，以爲我也做了五年的植物人麼？我沒有腦子，我不會自己想？”宋嬋諷刺，嘴角卻有一絲悲傷，“無數個日日夜夜我都在琢磨這件事，五年了，這件事已經被我琢磨得快爛掉。蕭墨寒的母親私下找我談話，逼我離開，這事我只告訴過你。讓我想一個辦法，令蕭墨寒對我死心，所以我就假裝去找顧廷風哥哥，求他陪我演一出私奔的戲，這事我也只跟你說過。從帝湖山莊到華悅府，我走哪條道，幾點走，幾點到，時間都是你給我掐算的。顧清漣，你自詡聰明，卻也別把別人都當傻子！”
“但是我不明白啊，你要得到蕭墨寒，大可以跟我公平競爭，或者直接跟我說，都行，爲什麼要用這麼下三濫的手段？”
以當初顧清漣對她的好，以她當時的自卑，讓位的事她完全做得出來。
顧清漣嗤笑，握着手裏的咖啡杯，笑了許久。也不知在笑什麼，笑得眼裏都滲了淚也不停歇。宋嬋就這麼靜靜看着，等她笑完。
服務員過來給她換了一杯熱水，顧清漣才擦乾眼角的淚水說道：“公平競爭？宋嬋，你憑什麼跟我公平競爭，墨寒本來就是我的，你不出現他會一直是我的，誰也沒有這個‘爭’的機會，你懂嗎?”
要她一個名門千金跟一個出身平凡如草芥的貧民女爭一個男人，她顧清漣還丟不起這臉！
所以不如主動讓位，顯得她更高貴！
她想過，先把蕭墨寒拱手讓出去，然後再悄無聲息地用些手段，把人奪回來，這樣即能“滅”了情敵，又能贏得一聲讚美，一箭又雕，不是更好！
“宋嬋，你要真的感激我，就不應該對墨寒動心。全校的人都把我和墨寒湊成公認的一對，就連我們自己也這樣以爲。所以你要不出現，我們就會順理成章的在一起。偏偏你出現了，你不但出現了，對墨寒的示好還不懂得迴避。宋嬋，我那時真的把你當姐妹，對你掏心挖肺，而你是怎麼報答我的，你居然挖我的牆角。我當然生氣了……”
“你生氣你就可這樣不擇手段？”
“不然呢，求你把墨寒讓給我？我爲什麼要求你，我爲什麼要你讓？我是顧清漣，我要得到什麼東西我自己會爭取，我要你讓什麼？”
讓瞭然後讓全帝都的人都知道，她顧家的大千金居然還比不過一個鄉下來的土包子？
她是誰，她是顧清漣，是顧家的嬌傲，是帝都的第一名媛，連蕭老爺子都對她另眼相待，暗許她做蕭家的孫媳婦，所以憑什麼要淪爲別人的笑話！
“本來蕭墨寒就屬於我，他的榮耀，他的光環都屬於我。是你生生的破壞了它，怎麼能怪我不擇手段呢！”
宋嬋道：“那你就不怕我告訴蕭墨寒，讓他認清你的蛇蠍心腸，從而厭惡你！”
顧清漣五指收緊，面上卻故作淡定：“隨你，你要是有證據，你早就揭發我了。”何至於等到現在！
她可聽說了，昏迷的這五年，是蕭墨寒押着宋嬋給她輸了一次又一次血。倘若宋嬋真的能揭發她，蕭墨寒不會在她醒後，還念着她的救命之恩，許下一世照顧的承諾！
宋嬋心揪緊，是啊，她就是沒證據。因爲沒證據，所以才被蕭墨寒拴在身邊折磨了五年。原先盼着顧清漣親口承認，她好脫身。
現在顧清漣倒是認了，可蕭墨寒沒聽到，有什麼用！
“嘔。”宋嬋越想越生氣，越想越惱火，五臟六腑似乎都燒了起來，渾身血液燃爆，那股子被壓下的噁心感也衝破封印，回到她喉嚨裏，當場就吐了。
還好沒吐出什麼，宋嬋也怕吐出什麼，畢竟是公衆場合。她捂着嘴，拿起包包跑向洗手間。這一刻的顧清漣於電光火石間一下子反應過來。她眸光一眯，跟着起了身。
“你懷孕了？”
宋嬋打開水龍頭，給自己洗了把冷水臉，掩去她臉上的不適感：“沒有。”
“沒有？”顧清漣不信，伸手要去摸宋嬋的肚子。宋嬋下意識往後一退，她以爲顧清漣要對這個孩子不利，卻沒想，她本身就沒打算要這孩子。
只是因爲母親的本能，讓她在這一瞬間開啓了防禦機能。
這舉動也無疑暴露了她懷孕的事實，真正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顧清漣眸子裏淬滿了陰毒，怪不得蕭墨寒不要她，選擇宋嬋，原來他們之間都有孩子了。想想她與天搏命的時候，蕭墨寒卻跟這個女人日日夜夜的滾牀單，還盤算着她顧家的家產，她就恨！
恨不得把他們都咬死，然後喫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
“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宋嬋不知顧清漣又再盤算什麼新的計劃，只覺看她的眼神，先前在鞦韆架上那股子陰森森的感覺又爬了上來，爬得滿背都是。
她得離開這兒，儘快離開。
宋嬋推開她，匆匆走出洗手間，就好像身後有條毒蛇在追趕她一樣。而顧清漣確實在她走後露出一個詭異的冷笑。她回到坐位，靜靜地望向對面的顧申，什麼也沒說，靠在電線竿上的顧申立馬就直起了身子，左右望了望，他穿過人流，朝宋嬋的方向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