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守在牀前,把粥熱了又熱,總算在第三遍的時候,宋嬋睜開了眼睛。他歡天喜地找來吸管,準備讓宋嬋吸着喝這粥的時候,蕭墨寒回來了。
有他在,秦歌很自覺地消失。
蕭墨寒把吸管拔掉扔進垃圾桶,又走到牀尾,將牀搖高。袋子裏有勺子,他坐椅子裏,舀了一勺放在嘴邊吹了吹,送到宋嬋的嘴邊。
平平靜靜的,彷彿昨晚的爭吵不曾有過。
宋嬋掃了眼,買的是紅棗粥,補血的,她不大喜歡喫棗,但這個時候,她也不會跟自己過不去,更不敢刻意反抗。蕭墨寒那句秋後算賬,她在夢裏反覆聽到好幾遍。
醒來的時候,身上又是一層冷汗。
蕭墨寒見她還算聽老實,崩着的臉緩了緩:“你母親大概給你打了很多電話,你沒接,就讓方嬸把電話打到我這兒來了。我說你在出差,要過幾天才能回去。”
“嗯。”這是最好的謊言,戳都戳不破。宋嬋原本是打算自己報平安的,奈何昨天那場車禍,手機當場被撞報廢。
蕭墨寒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裏掏出一部新手機:“換這個吧。”
牌子和以前是一樣的,連款式也一樣。宋嬋接過來看了看,一按開機按扭,屏幕就亮了。蕭墨寒解釋:“卡我已經幫你插進去了。”
從顧清漣那兒回來,路上經過一家手機店,他沒多想,選了一款和宋嬋以前的同款手機,因爲他知道宋嬋可能習慣用“舊東西”。
宋嬋確實很滿意,要是蕭墨寒給她整一個同他同款的,說什麼她也不會要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着,粥不知不覺喝完。蕭墨寒放下碗,瞥見她嘴角的殘羹,甩開袖子伸過去。宋嬋本能地躲開,警惕地看着他:“幹嘛?”
“……幫你擦嘴。”
宋嬋半信半疑,蕭墨寒這才從她枕邊看到一半被掩在被子底下的紙巾,抽了兩張,對着她嘴巴摁了下去。動作不輕不重,卻也談不上溫柔。
估計是宋嬋剛纔的反應讓他不爽了。
蕭墨寒確實有點鬱悶,細想最近他對她並沒做什麼過分的事,不打不罵,不兇不發脾氣。即使生氣,也就是放兩句狠話恐嚇恐嚇,比起以前,簡直不要好太多。這女人怎麼還一幅驚弓之鳥的模樣?
是故意的,還是陰影未散?
宋嬋不想跟他大眼瞪小眼,擦了嘴,就打算閉目養神。剛一閉上,門口就響起了蘇陌白的大嗓門。他肩頭吊了繃帶,半隻手臂掛在繃帶裏,臉色有些蒼白,脣色也沒以往的紅潤,看來昨天那傷,比想象中嚴重。
蕭墨寒直接擰起了眉:“不在家好好休,亂跑什麼?”
“老白說宋嬋……我來看看她。”流產加車禍,聽着就駭人。而且白九棠跟他所說的關於宋嬋的情況比對蕭墨寒說的多得多。
連白九棠蓄意隱瞞都全盤做了交代,蘇陌白聽了以後,即不放心宋嬋的身體,又不放心蕭墨寒的脾氣,無論如何要白九棠帶他來醫院一趟。
白九棠爲此也是無奈得很,小心扶着蘇陌白坐好後,他對着蕭墨寒解釋:“我也不同意,他威脅我,說我不帶他來,他就自己開車過來。”
他現在就只有一隻手能動,怎麼開?
白九棠表示,他也是被這小子磨得沒辦法了才答應的。
蕭墨寒一點兒也不覺得這是蘇陌白的問題,白九棠有時候寵蘇陌白實在寵得沒邊,蘇陌白肯定也是仗着這點,才什麼過分的要求都敢提。
蘇陌白心裏有數,挨着牀邊坐下:“要換成是老蕭,一定是我還沒把車開上路,他就報警讓交警來抓我了!讓我想想啊,獨臂開車,得判幾年……”
他兀自掐指在那算,白眼皮翻了一個又一個,算得很辛苦的樣子。蕭墨寒淡淡地掃過去,又收回來,視線重新落在宋嬋那張比蘇陌白還要蒼白得許多的臉上。
宋嬋還不知蘇陌白被顧申挾持爲人質的事,盯着他纏滿沙布的手臂瞧半天。這個時候,白九棠那個小助理忽然跑了過來,神色匆匆:“白大夫,急診室來了一位女患者。”
“什麼情況?”這小助理來醫院也快兩年了,死人都見過,把他嚇成這樣,這位患者的傷情定然不一般。白九棠立馬站直了身子。
小助理:“割腕自殺,血流量已達一千。”
正常人失血量超過1500毫升便會危急生命,這位患者雖沒到那個數,但也很危險,白九棠不敢怠慢。同那助理一起向門外走去,一邊道:“通知血庫了嗎,患者什麼血型?”
“RH陰性血。”
RH陰性血就是俗稱的熊貓血,白九棠一下子定住了腳步,這個血型可難找,全國也沒有多少例。好不容易一個月前爭取到一批,昨天都叫宋嬋給用得差不多了。
白九棠有些犯愁:“跟其他醫院聯繫了麼?”
“護士站那邊正在聯繫。”
白九棠眉心擰得緊緊的,他以爲這是最壞的消息,沒成想還有更驚人的,小助理舔着脣道,“患者姓顧,就是曾經在我們醫院躺了五年的56號病牀病人,顧清漣顧小姐。”
“什麼?”
這下不僅白九棠呆了,屋裏的其他人也呆了。蘇陌白下意識看向蕭墨寒,蕭墨寒眉心一擰,立馬從位子上起身,“現在人在哪兒?”
“在急診室。”
蕭墨寒肅着臉,同白九棠一起走出病房。蘇陌白地看他們行色匆匆,喃喃問道:“這個時候,我是不是也該跟過去表表關心?”
宋嬋臉扭向窗戶那邊,好端端的又鬧自殺,這是唱哪出?她想了想,最近也沒發生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啊,還是說顧清漣拿生命演戲演上癮了?
蘇陌白倒是從白九棠那兒知道了點兒風聲,白九棠給他換藥的時候說了,因爲顧申,車禍的事查到了顧清漣的頭上,他想,自殺一事八九不離十跟這有關了。
但見宋嬋一臉冷漠,便將這事跟她說了一說,原以爲宋嬋會擔心顧清漣,替顧清漣說句公道話,畢竟她們以前關係那麼好,顧清漣還因爲她重傷。
宋嬋應當是心裏有愧的,從而生出幾分袒護之心。誰料,她聽了以後,更冷漠了:“她是怕蕭墨寒不信她,所以以死明志?她就不怕戲演過了,自己真死了,那該怎麼辦?”
“宋嬋。”蘇陌白不解,她爲什麼要這樣咒顧清漣。
宋嬋也懶得解釋,只道:“蘇陌白,你是律師,以你精明的頭腦,你覺着顧申推我那一下,顧清漣到底知不知情,是不是共犯?”
“……”
一句話把蘇陌白給問懵住了。半天他纔開口,“清漣不是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