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顧清漣壞歸壞,演技卻是登峯造極的,如若不然,這點光輝形象怎麼屹立了那麼多年還不倒。
“宋嬋,我知道這孩子沒了對你有打擊很大,但無憑無據,你不能……”
“那五年前,你們懷疑我給蕭墨寒下藥,和廷風哥哥私奔,你們又有什麼證據麼?”宋嬋嚷嚷着打斷他的話。蘇陌白臉色不大好看,“你給老蕭下藥,和老顧私奔,那不是大家都親眼看到的事麼,還要什麼證據?”
板上釘釘的事,還總喊冤,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有時候親眼所見未必爲實。蘇陌白,你給人打過那麼多官司,這個道理都不明白麼?”宋嬋忽然落下了淚。她心酸無比,不過就是因爲出身差了點兒,那一億支票從她包裏搜出來就一定認爲是她拿的。
貧窮和貪心,爲什麼在他們這些有錢人眼裏,是等號?
就因爲那一億支票,所以對後面發生的一連串事情,他們幾乎問都不問就給她定了罪,連一個辯駁的機會都不給!
顧清漣呢,敬察都查到她頭上了,這些所謂的只講證據的正義人士,卻在這個時候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
可笑不可笑!
“宋嬋,你……”
蘇陌白很少見宋嬋哭,應該說,他從未看到宋嬋這麼悲愴過,一時有些手足無措。宋嬋吸了兩下鼻子,她的手不能動,只是縮着脖子,低下頭,臉在被子上蹭兩下,眼淚都沒蹭乾淨。
“砰。”蘇陌白正想說點什麼轉移對方的注意力,門那邊傳來巨響。蕭墨寒去而復返,白九棠和那個小助理一併跟在後面。
白九棠的手拽在蕭墨寒的手臂上,應該是在阻止什麼。蕭墨寒臉崩得如鋼鐵一般,眼裏急得也似有冒火的跡象:“宋嬋。”
話音一落,視線就不自覺地落在宋嬋另一條紗布纏得較少的手臂上。宋嬋立即明白過來,她打了個哆嗦,全是叫蕭墨寒給氣的:“想都別想!”
顧清漣失血過多,蕭墨寒巴肝巴肺的跑去又跑回,定是又打她的主意了。
熊貓血,整個醫院也就她有。
果然,蕭墨寒耐着性子請求:“醫院這邊已經聯繫到Rh血了,不過不多,只有400毫升。你先給清漣輸兩百,把命續住了就行。”
宋嬋聽了,彷彿置身於一個洞口,前面是寒風臘雪,後面是熊熊大火,她夾在中間,又憤又怒,心又涼透。
“蕭墨寒,你還是不是人,我剛從鬼門關回來!”
“我知道,所以我要求得不多。”只有兩百而已,他問過了,像她這樣的情況,輸兩百毫升的血出來,沒什麼風險。
是沒什麼風險,可宋嬋是癌症患者啊,她的身體能跟正常人比麼?
白九棠勸:“墨寒,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有別的辦法,你和喬安也不至於愁眉不展了。”熊貓血有多稀罕,蕭墨寒心裏又不是沒數。蘇陌白喉嚨滾動了下,“那個老蕭,你先冷靜,宋嬋這邊……”
他眼裏也有糾結,也有痛苦,也有不忍,但這些在人命面前,他只能忽略。
他欠顧清漣太多,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死!
宋嬋死咬着脣,恨恨地瞪着蕭墨寒,兩人似無聲的較量。忽然一絲鮮血從她嘴角溢出,蕭墨寒忽地想到什麼,箭步衝過去,一把捏住她下巴:“鬆口!”
蘇陌白和白九棠也察到異常,兩人異口同聲地喊:“宋嬋,別做傻事!”
宋嬋咬脣自殺了。
她動不了,只能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來反抗。但凡她能跑能跳,她都會拼盡全力逃出這間屋子,死也不救。
“我讓你鬆開,你聽沒聽到?”蕭墨寒五指使勁往中間收,宋嬋的嘴硬得跟石頭一樣,沒有任何反應。他扭頭,瞥見白九棠掛在脖子上的聽診器,一把取下,用聽診的那一頭橫在宋嬋的嘴巴上,死命往下壓,嘴皮子磨出了血,硬是撬開了她的牙關,把聽診器塞了進去。
爲防止她自殘,蕭墨寒將聽診器的尾端連着宋嬋的頭繞了兩圈,這麼一看,就像給一條不聽話的狗上了嘴栓。
如此蠻力暴力,把白九棠和蘇陌白以及那個小助理看得目瞪口呆,瞠目結舌。
一個寧死不從,一個不擇手段。
即使出發點是爲了宋嬋好,但蘇白二人還是由此忽然就明白一件事,過去那五年,宋嬋究竟過得什麼日子了,也終於知道,爲什麼得了癌症後,她拒絕化療,一心求死了。
蕭墨寒一隻手撐在宋嬋的枕頭邊,一隻手輕輕撫拭宋嬋咬破的嘴皮上,那血跟盛開的冬梅,落在他的指腹間:“今天這血你不獻也得血,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宋嬋沒辦法勾通,她也不想溝通了,齜着牙,雙目充血地瞪着蕭墨寒,喉嚨裏發出一聲聲憤怒的嘶吼,如此,更像一條狗了,還是條發了瘋的狗。
兩百毫升的血,並不足以要宋嬋的命,但她這具體早就破敗不堪,那兩百毫升,等同在她風雨飄搖的基礎上,再加一層霜。
宋嬋不怕死,她寧願這兩百毫升給地裏的小白菜當肥料,也不給顧清漣。可她被蕭墨寒死死摁在牀上,再不甘再不願又能如何。
白九棠和蘇陌白都嚇傻了,眼看着那針管插進宋嬋那血管裏,宋嬋目眥欲裂的掙扎動彈,他們忘了任何反應。只覺那一管子血抽出來後,宋嬋那條雪白的胳膊快要成透明的了,而蕭墨寒那冷漠到極致的模樣,也讓人看得心裏發怵。
“拿去,救人!”一袋兩百毫升的血,很快抽完。蕭墨寒把它丟進白九棠的手裏,讓他趕緊去給顧清漣用上。白九棠摸着這一袋子血,只覺它冰冰涼涼的,像雪一樣冷得他指尖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