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實就算她不囑咐，宋嬋也會把這碗湯喝光光的。
因爲恢復得越快，就可以越早帶着母親回鄉。
蕭墨寒看着慢慢見底的碗，又看了看宋嬋眼巴巴地盯着保溫桶裏剩下的補湯，涼聲道：“欲速則不達，再補也不能一次性喝多，想要養好身體，得慢慢來。”
這話沒毛病。
宋嬋終將目光移開，轉向旁邊的飯盒：“我喫餃子總行吧？”
“可以。”蕭墨寒抽來紙巾，幫着把她嘴角的湯漬擦乾淨，然後端起飯盒，用叉子叉了個餃子送她嘴裏。這餃子皮是自己擀的，每一個包出來拇指大小，剛好夠一口。
蕭墨寒喂一個，宋嬋接一個，囫圇嚼兩下，就嚥了，生怕別人跟她搶似的。
蕭墨寒擔心她噎着，便給她下硬命令：“嚼碎了再吞。”
宋嬋不敢違揹他，立即放慢了咀嚼的動作。蕭墨寒滿意地勾脣，這才繼續餵飯盒裏的餃子。
一共二十個，很快喫完。
蘇陌白是屬狗的，喫過幾頓方嬸做的飯，每次都是聞着味兒掐點來。一邊進門一邊嗅：“今天又是什麼好喫的？”
他腳還沒好全，腫倒是不腫了，就是走路還有點跛，有損他律師的精英形象，特別最近窩在白九棠宿舍養傷，整天休閒服套着，鬍子也不刮，頭髮也不大整理，整個人看起來又邋遢又頹廢。
蕭墨寒喂完宋嬋，準備喂自己。瞥見他這樣，眉頭直接擰起：“能不能稍微修一下邊幅再出門？”
這樣丟的可不僅僅是他蘇陌白的臉，還有他蕭氏的門面。
蘇陌白跟方嬸老熟了，自行要了筷子，不必等對方招呼，就在宋嬋的牀尾坐下開喫。聽到這話，他低頭看了看這身的打扮，又摸了摸下巴，唉，有點扎手了。不免點頭：“是有點墮落了，等下我喫完，就回去捯飭捯飭。”
“捯飭完，去趟黎英那兒，他那邊打電話過來，說有進展了。”
至於是什麼進展，查的又是什麼事，蕭墨寒不明說，宋嬋是不清楚的，她也不問，事不關己的喝着方嬸遞來的水。但蘇陌白心裏跟明鏡似的。趙春芳的死，表面上敬方那邊是以一場意外結的案，但實際上，他和黎英仍在暗中繼續調查。
所以他想，黎英所說的進展，應該是他們在那個肇事司機家裏的銀行賬戶上查到了什麼可疑之處。
這兩天他行動不便，又忙着劉敏秀的事，就把這擔子全壓黎英身上了，現下腳傷無大礙，是應該出去跑跑了。蘇陌白點了點頭：“行，捯飭完我就去。”
“嗯。”
即是要辦正事，蘇陌白原本還想邊喫邊聊插科打諢的，只能開啓風捲殘雲式的掃蕩，把早餐以最短的時間消滅。
他一走，屋子又安靜下來。方嬸收拾着碗筷，陪着說了幾句，就得趕回去準備中午的飯菜。宋嬋無聊，便躺在牀上發呆。
耳邊是蕭墨寒敲健盤的聲音。打着照顧她的名義，蕭墨寒所有公事都在醫院處理，開會用遠程，批閱合同用郵件，現代科技解決不了的問題，再放到現場處理，因此，秦歌一天要送好幾趟資料。
秦歌扛壓扛造，再苦再累，永遠精神抖擻，也從不埋怨。
不得不說，蕭墨寒挑人的眼光很準很毒，人才市場上隨便一獵，就能獵出這麼個人物。他自己更是個工作狂，手上的工作似乎永遠忙不完，只要眼睛一睜，電話一響，筆記本一開，他就沒有閒的時候。宋嬋覺着，若是不能徹底分開，就這樣互不打擾的也挺好。
這樣的次數多了，顧清漣自己也覺得無趣，來了兩次便不再來了。
眨眼，就到了她出院的日子。
出院這天，宋嬋沒打算回帝湖山莊，而是去殯儀館，帶着劉敏秀的骨灰，直接回鄉下。蘇白二人特地抽了半天時間，前來送行。
在殯儀館，當宋嬋抱着劉敏秀骨灰時，她撫着那冰冷的骨灰盒，不禁潸然淚下。
那日劉敏秀倒在她懷裏，身體還是軟的，餘溫也未散，她還能感覺到母親的存在。她覺着，只要“人”還在，哪怕是一具屍體，母親就還沒有走遠。
然而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這個硬梆梆的盒子。
她再也感覺不到母親的體溫，母親的碰觸，母親的喃喃細語和嚶嚶叮囑。她成了一個沒媽的孩子，往後的人間疾苦，她只能一人面對。
“走吧！”
蕭墨寒替她裹緊大衣，並打開車門，扶她坐了進去。殯儀館靠山，這邊的風颳得跟刀子一樣，他吹了都冷，何況宋嬋那大病初癒的孱弱身子。
白九棠在後面停住腳步：“墨寒，我們就只能送到這兒了。”
“嗯。”蕭墨寒扭頭。蘇陌白微微上前，與白九棠並肩而立，“我也不去了，就留在帝都替你看着蕭氏。上次黎英約我去敬局，那肇事司機家屬的賬號上多出的三百萬，是顧清漣用做慈善的名義，匿名轉過去的。她做事滴水漏，黎英和我查了兩天才把這件事查順。但即使我和黎英知道她包藏禍心，可她用的是做慈善的頭銜，暫時我們還不能將她逮捕。”
據那肇事司機的太太所說，因爲肇事司機有嚴重心臟病的原故，他們曾請求過社會幫助，所以也是慈善機構的幫扶對象。這筆款子並不是個人所贈，而是顧清漣所在的一個叫“善心大使”的慈善機構所捐。而接受這個慈善機構幫助的人，比比皆是，肇事司機只是其中一個而已。
也就是說只要顧清漣要一口咬定，這是巧合，她與那肇事司機沒有私下的來往，捐款走的是正規渠道，並手續齊全，那敬方便拿她無可奈何。
“現在我和黎英已經着手在查她的那個慈善機構了，那麼大一個銷金窟，不可能沒漏洞。她既然會躲，那我們就捅她老窩。窩沒了，她也就躲不了了。而且你知道嗎？她這幾天已經私下見過好幾個顧氏元老了，看樣子是打算收買人心。不僅如此，一些跟着你家老爺子一起打拼的老將，她也在背地裏暗暗接觸，她這回動靜有點大，估計是想拿回顧氏的同時，也削你蕭氏一層皮。”
隨着蕭墨寒的放權，顧清漣的野心，日益壯大，她那張肚皮，都快裝不下了。
蕭墨寒聞言後，並未有多少喫驚，這些秦歌都有跟他彙報，也在他的預判中。畢竟顧志遠是因他而死的，原本跟顧清漣的婚約，也被他單方面的解除。顧清漣只要是個人，心裏就會不舒坦，更何況，她比人還要惡毒三分。
“讓她動，正好幫我清一清蕭氏那些蛆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