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嬋安靜的躺在牀上,額頭上纏了一圈紗布,眼睛閉着,眉心平整,看着就像睡着了一樣,可是那張比紗布還要慘白的臉,在提醒着他剛纔發生了怎樣驚心動魂的一幕。
蕭墨寒矮身慢慢在椅子裏坐下。
情不自禁地拿起露在被子外面插着輸液管的手。
小小的一隻,又柔又輕又軟。
她真的很瘦,這隻手,皮緊緊貼着骨頭,大小竟不及他掌心的一半。
目光不由往上,蕭墨寒不知有多久沒有好好摸摸這張臉了,這張臉如今瘦得棱角分明,哪怕一寸一寸地尋過去,也找不出幾兩肉來。
心裏頓時有些不是滋味。
好像有人在他胸口捶了一拳,又悶又痛,呼吸窒澀。
垂首,頭埋在雙掌裏。
蕭墨寒捫心自問,看到這樣的宋嬋,他開心嗎?
答案是否。
他沒辦法原諒她的背叛,也沒辦法放任她離開,讓她逍遙自在,成全她和顧廷風。明明一開始說愛的是他,半路又說不愛了,他做錯什麼了嗎?
沒有。
既然沒有,那爲什麼一邊跟他要好,另一邊又和顧廷風私定終身。
這不是欺騙是什麼?
她欺騙了他,那他就只能成倍成倍的在她身上討回來。
心不給他,也沒關係。
只要人留在身邊,看她比自己過得還痛苦,他就高興。
可爲什麼折磨了她以後,他其實一點兒也不開心呢?
“老闆。”
手機響了,是秦歌打來的。
秦歌在電話裏默了兩秒才敘正文,像是在給自己打草稿一樣:“查到了,沈小姐白天在郊區租了一套房子,用的是小青的身份徵。銀行帳號上有轉帳證明,是從沈小姐手機裏查到的。”
“小青那邊呢,招了嗎?”
“小青什麼也沒說。”
什麼也沒說,就是默認了。
那個丫頭,一向忠心。
可就是腦子不大會轉,連個謊也不會撒。
不過就算撒了,也會露餡。
畢竟這世上沒有哪個謊言是戳不破的,更不要說,不高明的謊言了。
蕭墨寒放下手機,望着牀上的人。堅硬冰冷的臉上剛浮起一絲難辯的溫柔此刻又被一團陰霾籠罩。
宋嬋,那房子是你租給你母親的還是租給你自己的?
不是說是去探望你母親麼,怎麼還要租房子?
呵,又騙了他,又騙了他!
蕭墨寒終於知道爲什麼這五年來,她在自己面前各種狼狽,各種可憐,自己仍硬下心腸沒動惻隱之心,因爲這個女人,根本不值得!
宋嬋睜開眼睛的時候是第二天早上。
病牀前,空無一人。
以往生病,還有小青跑前跑後的照顧,這回,她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對了,小青!
昨晚的記憶在這一刻全涌進腦子裏,她從二樓摔下來後不醒人事,一直沒機會問蕭墨寒,小青怎麼樣了。
宋嬋連忙去找自己的手機,身子剛一動,後腦勺就專來股炸裂般的疼痛。她咬着牙,一時沒緩過氣來。
“你幹什麼?”
白九棠來給她複查,見她五官扭在一起,痛苦無比的樣子,連忙走了過來。
宋嬋閉着眼睛,默默忍受着這份疼痛,直到把眼淚都給逼出來,才感覺稍稍緩解,輕喘着氣道:“我想找手機。”
“要手機做什麼?”白九棠邊問邊從牀頭的抽屜裏幫她把手機拿了出來,這是凌晨時分秦歌送來的。
宋嬋沒回答,找到小青的號碼拔了過去,竟顯示關機。
她心裏一急,問道:“白九棠,蕭墨寒呢?”
時光,彷彿倒流了回去,一些封塵的記憶不合時宜的蹦進腦海。
“白醫生?”宋嬋並未察覺剛纔自己哪裏失態,見白九棠莫名其妙地突然發起了呆,不由又催促了句。
白九棠愣了一愣,纔回過神:“哦,墨寒他剛走,他昨晚守了你一夜,衣服也沒換,聽秦歌說今天公司有個重要的會,他回去……”
“那他現在是在公司是嗎?”宋嬋急切的打斷他,滿心都是小青的安危,忽略了白九棠那句“他昨晚守了你一夜”。
白九棠怔怔點頭。
宋嬋復又拿起手機,既然蕭墨寒在開會,那肯定不方接電話,他所有事情都是交給秦歌處理的。
電話響了三聲,對方纔接起。
宋嬋也不繞彎子,直接道:“秦特助,小青呢,你們把她弄哪兒去了?”
秦歌剛給各高層發完會議資料,手機乍響,還以爲是哪個沒眼力見的挑這個時候打過來,結果一看,是宋嬋。
此時,蕭墨寒就在身邊首位坐着,他輕咳了兩聲,不知要不要把電話移交過去,想了想還是自己接吧,萬一她要說的事,不想讓老闆知道呢?
秦歌不動聲色地去了會議室外面。
“宋祕,宋小姐,小青沒事。”他抱着手機,半捂着嘴,站在角落,防備的看着來來往往的同事。
對方鬆口氣的聲音傳來。
秦歌頓了頓,覺得有必要再說點什麼,道,“宋小姐,你要是真關心身邊人的話,就不要再想着跑的事了。這樣對你,對小青,對大家都好。”
尤其是蕭總,她跑一回,他就炸一回。
今早,祕書室的李小姐因爲咖啡泡的苦一點兒,直接把人訓哭。
財務部的月報表錯了一個日期,叫人重做,並扣上個月的全額獎金。
採購部的材料因爲昨夜大雨,路上要清積水,要晚到半個小時,他讓人直接脫鞋淌水去接。
一個早上,這樣慘絕人寰的事不知凡幾,再給他三分鐘,都說不完。
好好的一個英明神武的大集團總裁,整得跟個暴君似的。
秦歌敢說,宋嬋再多跑幾回,蕭氏大樓都要被老闆給炸翻,且無一生還!
這話本意是提醒,可落在宋嬋眼裏,變成了威脅。
只要她聽話,只要她順從,小青就不會遭殃,身邊人也不會因她受牽連。
蕭墨寒一向如此。
宋嬋眸子垂了垂:“我知道了。那我能見一見小青嗎?她現在電話打不通。”
“這個,宋小姐不如直接跟老闆申請。”他一個打工的,做不了決定,秦歌表示很爲難。
宋嬋默了默,便掛斷了電話。
白九棠一直在牀頭靜靜等着,等她把電話打完,才上前給她檢查。
除了頭,還有腿。
他看了看道:“傷口都沒有感染,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畢竟縫了針,最好暫時不要下地,不要碰水,忌辛忌辣,多休息,少走動。”
白九棠邊說邊將檢查結果記錄在病例表上,一幅公事公辦的口吻,宋嬋心不在焉的應着。
“你的臉色,看起來非常不好,上次那個李醫生說你最好做個全身檢查,我今天給你安排上吧!”白九棠忽然合上手中文件夾,目光凝在她臉上。
作爲一名醫生,他過往豐富的從醫經驗告訴她,宋嬋的身體可能出了其他狀況。
但這也只是他的一種猜測,需要通地具體檢查數據才能確定結果。
“我不做!”還是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