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之前,蕭墨寒就在電話裏詳細說過宋嬋吐血的症狀,所以病人一到,白九棠和另外兩名年紀較大的老醫生什麼也沒再多問,直接推進了急救室。
宋嬋臉色蒼白得如一張舊紙,膚底帶着淡淡的黃,眼睛緊閉,呼吸似有若無,平躺在牀上,胸口幾乎看不到起伏,總之渾身上下冒着一股將死的氣息。白九棠根本沒想到她的病會突然惡化得這麼嚴重。
明明每週都有做複查,明明上次來的時候人還好好的。
“九棠,救她!”
蕭墨寒抓着白九棠的手臂,在他進手術室之前,神情凝重的託咐。
“放心,我會盡全力。”白九棠心頭沉甸甸的,卻也不能露出任何馬腳來。朝蕭墨寒點了點頭,隨後走了進去。
手術門外的燈在這一刻亮起,蕭墨寒坐在對面的長椅裏,腦子裏全是宋嬋那張帶血的臉,還有昏過去前氣弱遊絲的叮囑。雙手顫抖的厲害,胸腔也在不規律的跳動。
好似有什麼東西要從裏面蹦出來,攪得他思緒不寧,心火難平。
他看着自己的手,沒想到會慌成這樣。
他在害怕什麼,害怕宋嬋會死?
可宋嬋會死嗎?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可能說死就死。但,她對她母親的那些安排,明顯是深思熟慮過的,要不是在心裏反覆斟酌過,又怎會在“彌留之際”淡定從容的把它說出來。
還有,她沒事琢磨這些幹什麼?
她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活不久了?
她爲什麼會活不長,她到底得的什麼病?
“小嬋,小嬋,你在哪兒?”劉敏秀跌跌撞撞找來,身後還跟着兩名保鏢,她一路走,一路喊,一路哭,兩隻手擡在胸前,像個迷路的盲人一樣,孤助無望地朝前摸索。
衣服上的草屑還有頭髮上的枯草都顧不上拍掉,整個人,看起來又可憐又狼狽。
蕭墨寒頭一次對她升起一絲惻隱之心。在劉敏秀看到他,哭着撲來向他詢問宋嬋時,他破天荒地沒有把人推開。他壓下心中的不安和竄起的一股莫名的惱怒,靜靜道:“在手術室。”
劉敏秀這時候完全忘了要怕眼前這個年輕後生了,他強大的氣場依然在,可她心裏只惦記着她的小嬋,對外界的一切感應自動屏蔽。
蕭墨寒側目看了看劉敏秀,她已經沒有再大喊大哭了,擡頭盯着手術燈,默默地垂淚。她的眼淚就像流不盡一樣,一行接着一行。
領口都被暈溼,仍沒有停止。
“你知道宋嬋到底生的是什麼病嗎?”蕭墨寒忍不住張了張嘴。跟一尊雕像一樣的人,沉默了半天,忽然說話,劉敏秀被嚇了一跳,她扭頭,看着旁邊的人,像是不相信剛纔說話的人是他。
半晌,她才愣愣開口:“我不知道,有時候她會肚子痛,說是胃不舒服。”
“還有嗎?”
就是蕭墨寒自己也有輕微的胃炎。
劉敏秀擦了擦泡在眶裏太久令她不太舒服的淚珠子想了想,“……沒有了。”
蕭墨寒抿脣。
她說沒有了,她天天跟宋嬋在一起,她說沒有是不是代表真的沒有,所以是他多想了嗎?
蕭墨寒眸光動了動,隨即拿出了手機……
宋嬋這一睡,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屋子裏空蕩蕩的白,牀頭上掛着的輸液瓶和輸液架,對面牆上一臺42寸的大彩電,以及藍色的窗簾和外面只能看到一些房頂和大片天空的白雲,這些再熟悉不過的景告訴她,她又來醫院了。
她沒死。
肯定是白九棠使了渾身解數救了她!
“醒了?”剛想到這裏,白九棠推門而入。兩隻手插在白大卦的衣兜裏,身邊還跟着他的小助理。看到宋嬋眼睛是睜開的,腳下略快了兩步。
宋嬋點頭,眼睛朝他身後望了望。
白九棠以爲她在找蕭墨寒,拿出兜裏的小電筒翻開她眼皮照了照,一邊道:“墨寒出去接電話了,他昨晚一直守着你,一步也沒有離開。”
宋嬋嚥了下乾涸的喉嚨,艱難地吐出三個字:“我媽呢?”
蕭墨寒守沒有守,她根本不關心,她只擔心劉敏秀。
昨天吐血吐成那樣,母親一定嚇壞了!
“你媽也還好,墨寒在隔壁開了一間房給她休息,她昨天晚上也沒怎麼睡,一直熬到中午才躺下。”
宋嬋:“她還好嗎?”
白九棠檢查完,拿起小助理手上的病歷本,將情況詳細記錄了下來:“嗯,挺好的,一日三餐我們都有勸她喫,別擔心。”
“那我病,他沒起疑吧?”
白九棠刷刷幾筆寫完,交給了助理:“你先去54號病牀那邊等我。”
“好。”
支開助理,白九棠又看了下門口,確定蕭墨寒一時半會兒不會進來,他才道:“墨寒是什麼人,你不是不知道,就算我說得再謹慎小心,他心中也會有所懷疑的。現在之所以還願意相信我,是憑我們之間多年的交情在硬撐。宋嬋,瞞不住的,你的病已經惡化正逐步邁向晚期,而一旦進入晚期,各種表症都會出現,不僅僅是腹痛吐血。”
“所以,你是打算找個時間告訴他麼?”
白九棠凝眉,心緒無比複雜。爲什麼這個女人到這個時候還在頑抗,她真的就那麼誓死如歸?
“……我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我有個以前在國外一起做研究的學姐,她們正在生產一種專門針對癌症的特效藥,我昨晚給她打電話,現在臨牀實驗已經接近尾聲了,最晚,她明天早上就能到。所以,告訴不告訴墨寒,就看這特效藥的效果。”
若能抑制得住,不說也行。
若結果不盡如人意,蕭墨寒那關是無論如何都要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