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比剛纔下得還大了些,在瓢潑雨中走了大半天的家丁們,又遇見山賊劫道,心情自然是差到了極點,難免會有零星的抱怨。
後面官道上響起馬蹄聲。
“是那羣山賊,他們又回來了!”走在最後邊的家丁眼尖,認了出來。
衆人聽見聲音,都是回過頭去。
只見十幾個穿着蓑衣,頭頂箬笠的身影伏在馬背上,扯動着繮繩,朝這邊趕來。
馬蹄落在泥濘的道路上,濺起骯髒的水花。
劉府外事管家皺了皺眉頭,喊了兩聲讓隊伍停下,然後獨自一人走到最尾端,拱手道:“不知各位英雄漢還有何吩咐。”
滅雲寨大當家的一馬當先,並未回答,而是揮舞起了手中的關刀。
如浮光掠影,外事管家的大好頭顱掉落在了泥濘中,滾了幾圈後,面朝車隊的方向,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紅雨瓢潑。
大當家的牽馬停下,眸子中帶着嗜血的殺意,關刀猛的向前一指,喝道:
“殺!”
如虎入羊羣,手無寸鐵的家丁們在山賊毫無還手之力。
一柄柄大刀落下。
生命在此刻顯得薄弱蒼白。
有的家丁在第一波衝擊中僥倖未死,可身旁同伴的鮮血澆在臉上,那種溫熱的感覺夾雜着雨水的冰冷。
恐懼就像一雙大手攥住了心臟,讓他們腦袋放空,忘記了逃跑。
但……在這些騎着馬的山賊面前,就算跑,也註定不會有生的希望。
“快,保護大人!”隨車隊前行的五個護衛在領頭的命令聲中迅速將馬車圍住。
他們並沒有去管後面家丁的死活,他們甚至希望後面的家丁可以依靠人數延緩山賊的腳步,那樣壓力會小很多。
但這也只能是想象。
手無寸鐵的家丁在常年刀尖舔血的山賊面前,就像是待收割的酒菜。
幾乎就在瞬間,山賊們便衝到了馬車面前。
雨水沖刷着刀上的血跡。
面對十幾名山賊的衝擊,這五人就算有武藝在身,也難以招架。
其中一人不慎,被奔騰而來的馬賊砍掉了右臂,劇烈的疼痛讓其滾落馬背,被後來的馬匹一腳踩在心窩上,吐血而亡。
第一波的衝擊來得快,去得也快。
鮮血橫流,如同人間煉獄,斷肢與屍體倒在血泊之中,哀嚎與絕望在人羣中蔓延。
有僥倖存活的人從恐懼中掙脫出來,朝管道旁的林中跑去。
馬匹無法在樹林中奔騰,只要進去,這些山賊就追不上自己了!
他們想得很好,但卻不知,那些剩下的山賊早已回來。
沒過多久,樹林中便響起了淒厲的慘叫。
那些有着同樣打算家丁頓時停下了腳步,一時間進退兩難。
“全殺了,一個不留。”滅雲寨大當家的眼神陰鷙。
在道上闖蕩多年,他早已明白斬草除根的重要性。
只有死人,纔不會給自己帶來威脅。
一時間,山賊們牽動繮繩,再次衝殺過來。
可這次,他們卻遇見了阻礙。
只見馬車旁,一人手持長槍,舞的虎虎生威,愣是一人擋住了四五名山賊的衝擊的同時,洞穿了其中一名馬賊的額頭。
其他幾名馬賊被震懾,一時間退後了一些,看着馬背上的那中年,驚疑不定。
馬背上的中年幾乎是本能反應的舉起手中的長槍。
“當。”長槍接住了關刀的刀刃,在雨水中濺起一道火光。
身手不俗,定不會是無名之輩!
滅雲寨大當家的眉頭一皺,拖刀向前,見並未追擊,才停下馬,轉身問道:“敢問姓名!”
那中年跨在馬背上,長槍一指,道:
“你大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陸成義,識相的速速退去,否則定要將爾等,都成我搶下亡魂!”
“長槍將陸成義?”大當家的神色一凝。
這陸成義早些年於江湖闖蕩,手持一把長槍,嫉惡如仇的性格得罪了不少道上的人,因其武藝高強,被稱爲長槍將。
後來因爲與親兄弟反目成仇,心灰意冷之下退出江湖,沒想到居然在這裏當了個護衛。
大當家的自知憑一人,不是這長槍將的對手,於是揮了揮手:“老二老三,我們一起。”
“好!”其餘兩人眼中也是燃起戰意。
有些人不在江湖,可江湖上還流傳着他的故事。
長槍將在風頭最勁之時,進過江湖榜,若是兄弟幾人能夠將其斬殺,名聲自然也會大震!
所以三人都是拼盡了全力,一時間竟與陸成義打得有來有回,難捨難分。
但陸成義心中無疑是着急的。
若是自己年輕之時,自然不將這些山賊放在眼裏。
但此時的自己遠離紛爭,手上的功夫難免生疏,再加上人老體衰,若是繼續被這樣拖住,只怕凶多吉少。
自己只是收錢辦事的,沒必要把性命留在這裏。
於是陸成義虛晃一槍,將滅雲寨三當家的逼退後,便調轉馬頭,想要逃跑。
三人哪能如他所願,連忙策馬追趕。
可這時,家底的差距就顯露出來。
陸成義進劉府做護衛統領,分配的馬匹雖然算不上寶駒,奔跑起來卻也腳下生風,沒一會兒就甩出了一段距離。
“大哥,不行啊,若是遇見了巡邏的六扇門我們就完了。”三當家的說道。
“對啊大哥,若是陸成義把我們供出來,大不了反咬一口說他見財起意殺人。”二當家的也連忙開口。
大當家的見卻是難以追上,只好點了點頭,策馬回去。
這時候,弟兄們應該將剩下的那些人都幹掉了吧?
陸成義跑了,大不了自己帶着兄弟下江南,或是去西北,在這個動亂的年代裏,沒有人會因爲一個死人去費盡心力的。
大當家的伏在馬背上,腦海中不斷規劃着未來。
可當他回到原來地方的時候,卻愣住了。
只見那華麗的馬車旁已經堆滿自家兄弟們的屍體,一個手持長刀的青年站在屍體前面,與剩下的十幾人對峙。
馬蹄聲吸引了那些人的注意,山賊們回過頭來,看見了歸來的三人,臉上都是露出了喜色。
“怎麼回事!其他人呢?”大當家的橫刀立馬,問道。
“大當家的,他們都跑了,跑了!”
“跑了?”大當家的有些不解,視線落在了那青年身上。
只見那青年神色不變,擡起手中的長刀,緩緩說道:
“既然人都來齊,那就一起,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