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神魔般的巨大身影在霧氣裏搖晃。
蘇鏡看着上杉誠單薄的背影,那從符咒中涌出,絢爛如晚霞般的紅光,在一瞬間便延展進了白霧深處。
緊接着,“呼”的一聲,原本飄搖的紅光竟化爲一條條火蛇,剎那間照亮了波濤洶涌的水面。
絢麗的火光讓大船上響起一片驚呼與喝彩,其中大部分都是平頭百姓,窮其一生也從未見過如此精彩的鬥法。
於是乎,原本空蕩的船頭,一時間人頭攢動。
可蘇鏡眉頭卻不合時宜的皺了起來。
隨着修爲的日益增長,他對於術法的理解也愈加深刻。
上杉誠這術法看似強大,但因爲其本身低微的道行,限制了威力。
果不其然,在火舌出現不久後,數之不盡的水龍捲忽然騰起,幾乎在一瞬間,便將其湮滅。
站在船頭的上杉誠臉色一白,身形也跟着大船猛地搖晃起來。
霧氣中,那背生雙翼的蛇妖立於一條最粗壯的水龍捲上,便便的蛇臉上,滿是戲謔的神情。
若不是那人說了,不準殺生,自己頃刻間就能讓船上的人葬身水底。
罷了罷了,玩一會也是好的。
“大王厲害啊!”旁邊的大鮎魚拍起了馬屁。
大龍蝦也揮舞着以自己的鉗子道:“那可不,誰不知道我們大王是這八百里運河中真正的霸主,即將化爲真龍的存在!”
水蛇妖對一魚一蝦的馬屁似乎很受用,原本就高傲的頭顱頓時擡得更高了。
“低調低調,低調才能求發展,懂不懂。”
雖然這麼說着,但法力驅動下,水面的波濤更加洶涌,無數浪花將大船高高推起,而後又重重落下。
巨大的落差讓船上又亂成一片,人們嘶喊着,奔跑着,絕望的情緒逐漸瀰漫。
這樣下去不行,看着處於傾覆邊緣地大船,蘇鏡手中黑色累點開始瀰漫。
自己還揹着屍體,可不想成爲落水狗。
就在此時,原本就混亂的大船上突然響起一聲爆喝:
“抓小偷!”
蘇鏡轉頭看去,只見人羣中,一青年正從船艙中奔出。
青年的臉色白皙,眉心處用硃砂畫着一個法令的圖案。
那青年身形矯健,就像一條泥鰍般在混亂的人羣中游走。
身後,三個身材健碩的大漢從船艙中追了出來,他們沒有青年那樣矯健的身手,但三把鋒利的尖刀還是讓人羣自動分開了一條道路。
蘇鏡皺了皺眉。
因爲那青年,竟是朝自己奔來,他本能的想躲開,誰知那青年卻是主動撞了上來。
蘇鏡身形未動,青年卻是被撞得在船板上打了個滾。
“哎喲,你這傢伙擋什麼路啊!”
青年撞到蘇鏡後,在地上滾了圈,咒罵了一句後,眼看着那三個大漢就要追上來了,於是踉蹌着爬起,竟是從船頭一躍而下!
那三個大漢追上去,看見的卻是一片浪花,與洶涌的江水。
帶頭的大漢也想跳下去追,卻被其他兩人攔住了。
“老大使不得啊,水裏面還有妖怪!”一人拉住了他的胳膊。
“對啊老大,這小子敢跳下去肯定活不了!”另一人也勸道。
看着近乎黑色如墨般的江水,壯漢的臉上也是難看至極。
此時蘇鏡手中,陰天子雷已經蓄力良久,剎那間,手中的小片雷海被丟了出去,以極快的速度沒入茫茫霧氣之中。
立於水龍捲上的蛇妖幾乎在瞬間就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雙翼抖動間,裹住自己那兩個小弟,身形如電往後爆退。
“轟!”
一聲雷鳴,陰天子雷在其剛在站立的位置炸開,黑色雷電瀰漫,發出“噼裏啪啦”的爆炸聲。
若不是老大剛剛把自己一同帶走,結結實實捱上這一下,怕是要直接結束魚生了。
另一邊的大龍蝦也好不到哪去,它雖然修爲比大鮎魚要多上二十來年,但實力基本處於同一水平線。
“點子扎手,撤!”
水蛇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帶着兩位小弟扎進了水中。
原本波濤洶涌的水面頓時平靜了下來。
白霧散去,星光逐漸璀璨,彷彿剛纔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場無關緊要的夢境。
“剛纔多謝這位兄弟了!”三個壯漢折了回來,對蘇鏡抱了抱拳。
和蘇鏡的感官不同。
在這三人的視野中,分明是蘇鏡挺身而出擋在了那青年身前,雖然沒有擋住,但多少還是應該感謝一下的。
而且剛纔蘇鏡那一下三人也是看在眼裏。
那黑色雷電剛甩出去,水面就平靜了下來。
說明了什麼?說明這妖怪被面前這青年一下就擊退了,如此通天的手段,三人也有結交的意思。
“在下血刀門風堂堂主季一山,不知兄臺尊姓大名?”季一山便是三人中爲首的那漢子,此時已經是收刀入鞘,抱拳問道。
又是血刀門?
聽見這個名字,蘇鏡皺了皺眉頭。
自己與血刀門之間的瓜葛好像越來越深,從一開始的宋優,到後來的金家三爺。
說實話,蘇鏡對血刀門並沒有什麼好感。
這是一個得到三皇子扶持而迅速崛起的門派。
所謂崛起,自然也離不開血腥殺戮以及明爭暗鬥,而且不同於那些江湖幫派,血刀門的目標是統一整個京城地下勢力。
也就是說,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血刀門都會繼續延續這種殺戮。
“在下蘇鏡。”雖然不喜,但蘇鏡還是回了一句。
季一山見狀,看了看蘇鏡背上的屍體,問道:“蘇兄弟可是請命人?”
“正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季一山皺了皺眉,道:“蘇兄弟何必委屈自己,倒不如來我血刀門,在下願意向門主推薦,照蘇兄弟的本事,當個堂主綽綽有餘,過上兩年積累一些功勳,晉升護法幾乎也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血刀門現在作爲碼頭第一的地下勢力,風頭不可謂不盛,而且背景深厚,季一山自認爲自己的提議,前途無量。
可蘇鏡卻是搖了搖頭。
開什麼玩笑,自己這一身本事都是請命焚屍給的,不當請命人跑去當三皇子狗腿子的狗腿子,這不是喫飽了撐着嗎?
於是他果斷拒絕道:“不必了,在下還是挺喜歡現在的工作的。”
聞言,季一山嘴角扯動了一下。
喜歡請命人的工作?這不是扯淡嗎?誰不知道請命人百死無生,死都是遲早的事情。
不過見蘇鏡態度堅定,他也沒有強求,而是拱了拱手:“行,人各有志,不過還是歡迎蘇兄弟來血刀門做客。”
說完,便招呼兩個兄弟進了船艙。
倒是灑脫。
蘇鏡挑了挑眉,見三人的確進去了之後,緩緩打開手心。
手心處,躺着一塊白色的玉牌。
剛剛,在與那青年相撞的瞬間,自己緊握的拳頭處便多了這塊玉牌。
就連自己,也不知道這東西是怎麼出現在自己手心的。
與玉牌一起出現的,還有一張小紙條,上面寫道:
“津門塗氏狗不理包子鋪,接頭暗號:姜小白不白?”
“白,真尼瑪的白。”
“落款:妙手空空。”
蘇鏡挑了挑眉,心想,姜小白的確挺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