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梁請命人 >第156章 馬滑霜濃,君且慢行
    令蘇鏡沒有想到的是,另一日醒來,那生死簿上居然出現了歐陽盆飯的名字,名字後面,跟着一個血紅色的“死”字。

    意思不言而喻……盧清黎的夢是真的。

    但這也讓蘇鏡有些憂慮。

    生死簿代表着既定的命數,歐陽盆飯的名字出現在上面,就代表着必死無疑。

    自己真的能夠改變天命嗎?

    “什麼?頂個班?那肯定沒問題,蘇小哥是不是出啥事了,要不要幫忙?”

    王大頭子一聽蘇鏡找自己頂今晚的班,想都沒想,拍着胸脯就答應了。

    院中小雪紛紛,幾人坐在新起的亭子裏,感受着火焰的溫暖。

    旁邊還擺放着一個小爐子,爐子上溫着一壺酒。

    “唉,也不知這雪要下多久,我聽說,城外的災民營又譁變了,大概是本就缺糧,又沒有過冬的衣物,有的人甚至連帳篷都沒有,一晚上就凍死了不少人,哎喲……”

    王大頭子邊說着,邊喝了口熱酒。

    他也曾經歷過這樣的日子,在逃亡的路上,昨日還侃侃而談的老大哥,另一天清晨就再也沒能起來。

    京城的繁華與歌舞昇平常常會讓他忘卻曾經所經歷過的跌宕,縱然是在這每日都能見到屍體的義莊裏。

    天色漸晚的時候,義莊的門忽然被扣響。

    是慕容錦回來了。

    看着面前穿着裘衣華服的慕容錦,沒有了初見時候的江湖義氣,逼人貴氣下面卻藏着一絲絲難以察覺的落寞。

    “蘇兄,我馬上就要回姑蘇了。”慕容錦坐在火堆前,看着自己伸出取暖的雙手。

    “決定了?”

    蘇鏡自然也聽說了慕容錦的事情,之所以這段時間一直沒去找他,就是不希望去影響他的選擇。

    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人生而負責,無論結局是好是壞。

    “嗯,決定了。”慕容錦又看着跳躍的話火焰,點了點頭。

    蘇鏡沒再說話,而是給他倒了杯酒。

    兩人坐在亭子裏,一邊喝着酒,一邊說起以前的事來。

    從城外客棧的初次相遇,到來到京城後的是是非非。

    相識的時間並不算長。

    可一段關係的好壞永遠不能用時間的長短去衡量,就像有的人相識了大半輩子,最終互相背叛,而有的人只是初次相遇,就已經足夠了。

    期間,慕容錦一直看着火堆,沒有擡起頭來,雙眼迷濛。

    近離開的時候,已經是亥時初了。

    天色黑得不像話,站在門口,蘇鏡問道:“這麼晚走?”

    “兵馬司和三法司那邊都打好招呼了,要不是爲了來見蘇兄,興許傍晚就離去了。”慕容錦說道。

    原來如此。

    兩人站在門口燈籠下的光亮裏面,沉默無語。

    良久之後,慕容錦才說道:“那蘇兄,我這就,便回去了。”

    “嗯。”

    蘇鏡看着對方轉身,就在即將上馬車的時候,又開口了。

    “慕容。”

    慕容錦轉過頭來,看向蘇鏡的臉。

    只見蘇鏡微微一笑,朝他揮了揮手,道:“馬滑霜濃,君且慢行。”

    慕容錦拱了拱手:“蘇兄保重。”

    “保重。”

    蘇鏡站在城南義莊門前搖晃的燈籠下,看着慕容錦上了馬車,然後又看着馬車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最終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呼出來的白氣很快便消失在了迷濛的光亮裏。

    他知道,在人這漫長的一生中,離別纔是最主要的旋律,很多人,能夠相遇並陪你走過一段歲月,就已經是極爲幸運的事情。

    站了一會之後,蘇鏡便轉身回了房間,換上夜行服。

    他可沒忘記,今晚最重要的事情。

    夜裏的雪似乎更大了些,不少路面的積雪下面都是厚厚的冰。

    這樣惡劣的天氣讓京城街面上的巡邏都都少了些。

    畢竟就算是細作,那也是人啊,這樣的溫度極低的雪夜出來行走,一不小心,是會出人命的。

    可蘇鏡並不是一般人。

    經過修煉不斷強化之後的身體雖然不能萬法不侵,但還算是能扛。

    匍匐在城東三尺衚衕某家房上的積雪裏,蘇鏡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他發現,自從上次被姜小白忽悠了一把之後,自己的耐心明顯變好了一些。

    馬上就快子時了。

    也不知道歐陽盆飯那傢伙藏在哪裏?

    不是說去遼東執行公務了嗎?怎麼會突然出現在京城,而且還襲擊一個車隊?

    這讓蘇鏡有些不解,但想起生死簿上那個血紅色的死字,還是皺起了眉頭。

    真相究竟是啥,今晚就能得出結論了。

    等自己抓住那傢伙,一定要綁起來好好盤問一番。

    想着想着,梆子聲響起,將他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子時到了。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

    此時,離三尺衚衕不遠的街巷裏,魏禮正端坐在轎子中,身上蓋着厚厚的毛毯,藉着燈籠的光,正在看着六部呈到內閣的奏摺。

    微弱的火光中,他臉上蒼老的皺紋如同西北大地上的溝壑般深邃。

    就在這時,轎子突然停住。

    魏禮的眉頭微微一皺,這個時間,應該還沒到家纔對。

    厚厚的門簾拉開了一條小縫。

    “老爺,前面的路被一堆貨堵着了。”

    “現在到哪了?”魏禮問道。

    “御馬鞍街上。”

    魏禮眼都沒擡一下,繼續看着奏摺,說道:“那就繞點路,從三尺衚衕那邊走吧。”

    “是。”

    轎子緩緩向前,沒多時,就被擡進了昏暗的三尺衚衕裏。

    四個護衛兩個在前兩個在後,提着燈籠照亮着眼前的道路。

    雪花不斷從昏暗的光線中飄落。

    忽然,“噗”的一聲,一塊雪從旁邊的房檐上墜下,落在地上,瞬間四分五裂。

    “什麼人!”

    四名護衛都是好手,隨着一聲輕喝,立刻抽出了腰間的佩刀,圍在了轎子旁,警惕看着周圍的黑暗。

    但寂靜的衚衕中只有風吹雪花的聲音,呼呼的有些滲人。

    “切莫大驚小怪,繼續前行吧。”

    轎子中,魏禮緩緩說道,而後用沾着硃砂的筆在一本奏摺上打了個圈做標記。

    意味着這本奏摺明日將優先呈交給聖上。

    “是,大人!”護衛應了一句,卻也沒有放鬆警惕。

    四人依舊圍在轎子旁,亦步亦趨地跟隨着。

    但下一刻,轎子又停了下來。

    魏禮皺了皺眉頭,伸手掀開門簾朝前方看去。

    只見不遠處的昏暗中,一人靜靜站立着,緩緩抽出了腰間的雁翅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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