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梁請命人 >第191章 落葉同時歸
    女子名爲婉兮,父親原本是當朝御史,但後來因爲捲入江南鹽商的案子中,被滿門抄斬。

    當時的鄒茂還未入血刀門,爲了活下去,幹起了小偷小摸的活計。

    抄斬當日,鄒茂正好在御史府廚房內偷竊,忽而聽到外面的呼喊聲與哀嚎聲。

    正欲逃走,卻見一老媽子帶着淚眼婆娑的婉兮闖了進來。

    那一天,血將整個御史府染紅,府內上下五十餘口盡皆被殺,唯獨少了御史獨女的身影。

    時任監察的官員與御史有舊,或是不忍血脈從此斷絕,便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將結案書上奏給了天子,讓此案蓋棺定論。

    此後,婉兮便跟着鄒茂隱姓埋名,躲進了京城的世俗之中。

    兩人同居一屋檐下,自然也就慢慢有了情愫。

    一個是孤兒,一個是罪臣遺女,兩人的婚禮小到沒有人知道,只是點了一根紅燭,牽了一條紅線,喝了交杯酒,就結爲了生生世世的夫妻。

    鄒茂知道,婉兮從小就過着榮華富貴的生活,自己雖然沒有什麼大本事,但也是竭盡所能,不想讓妻子受委屈。

    後來,鄒茂加入血刀門,本來想着就當個小卒,混口飯喫。

    卻不曾想在一次幫派拼殺中因爲英勇,被門主相中,一步一步提拔,直到成爲了禮堂堂主。

    此時的他再想急流勇退,卻已經是來之不及了。

    鄒茂知道,像自己這樣的人,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

    所以他從未提起自己的結髮之妻,也慢慢開始疏遠婉兮,只是定期給一些銀兩。

    但暗中,鄒茂也是將門主的賞賜積蓄了起來。

    想到自己與婉兮結婚,卻未給她置辦任何首飾,於是又買了些首飾,與那五百兩銀子一同,放入了楠木盒子中。

    後來,三皇子倒臺,血刀門在一夜之間被清肅,鄒茂被抓關進了詔獄。

    當然,這些婉兮都不知道。

    但當她看見了那個楠木盒子裏面的銀票還有首飾的時候,便明白了一切。

    外面,天已經逐漸亮了起來,映照着屋檐上的白雪,泛起柔和炫目的光芒。

    遠處響起了叫賣聲,一聲一聲,聲聲入耳。

    婉兮在訴說的時候並沒有流淚,她只是冷靜地,像是在說一個平凡的故事。

    “好了,多謝這位公子,天已經亮了,就不遠送了。”

    婉兮在說完之後,便送客了。

    看着慢慢關上的院門,蘇鏡心中無喜無悲。

    興許是見多了人世間的喜怒,見多了悲歡,心境也就慢慢淡了。

    可還沒走多遠,蘇鏡便發現自己兩手空空。

    原來是那鄒茂的骨灰遺落在了小院之中,於是便折返回去。

    但敲了半天的門,卻依舊不見開。

    蘇鏡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於是放出啾啾,也就是那隻粉色的麻雀,從裏面打開了院門。

    房門敞開着,三尺白綾,將婉兮的屍體吊在廳堂之中。

    她,自殺了。

    桌子上放着那封被打開的信,是一封休書,鄒茂已經簽了自己的名字。

    但婉兮卻沒有寫上自己的名字,只是在信的結尾留下了兩滴眼淚與一行小字。

    “願有歲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頭。”

    蘇鏡在院子裏起了火堆,將婉兮的屍身燒化,將骨灰也倒進了桶中,而後抓起旁邊的雪撒了進去。

    此生若是同淋雪,也算是白頭偕老了吧。

    蘇鏡將鄒茂與婉兮的骨灰葬在了宋溫凝的墓旁,並沒有立墓碑。

    大概是因爲這兩個人一個孤兒,無親無故。

    一個罪臣之女,滿門抄斬。

    他們在這世上早已沒有了任何親人,彼此就是對方的至親,也就不用再立墓碑了。

    世人總說愛情無形虛妄,也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但也始終有人相信着,真愛總是不會被任何事物,甚至不會被生死所磨滅,它就如同天上最璀璨的星辰,會永永遠遠,綻放最明亮的光芒。

    ——

    回到義莊的時候,蘇鏡看見門口聚集了很多人,王大頭子正從裏往外挑了煤炭,一臉的開心。

    義堂已經下令,讓京城四大義莊向京城內無煤可用的百姓提供煤炭,以最初的市場價格。

    今年是個寒冬,要冷好一陣子,百姓若無煤炭取暖,不知要徒增多少凍死之骨。

    想起義堂那位看守,也就是張黃鐘的師父,蘇鏡對道家又莫名多了些好感。

    可剛想推開人羣進去,回過頭的時候,蘇鏡卻在白柳河邊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此時姜小白正站在一棵柳樹旁,看着這邊,依舊是一襲白衣勝雪。

    “你咋來了。”蘇鏡問道。

    “來解答你的疑惑。”姜小白也沒有繞彎子。

    “哦?那你說說吧,爲什麼派我去殺鄒茂?”

    “因爲非你不可,蘇鏡,我們有着共同的敵人。”

    “誰?”蘇鏡有些不解,自己的敵人可是有些多啊,那滿天的神佛都是自己的敵人,您指的是哪一位。

    姜小白笑了笑,說道:“劉仁美。”

    蘇鏡沒有說話。

    如果說他最想殺的人是誰,這劉仁美肯定首當其衝。

    之所以遲遲沒有動手,不僅是因爲劉仁美身爲朝廷命官,受大梁國運庇護,更因爲此人心機深沉,身旁怕是留有不少後手。

    畢竟當初一個蛇妖青柯,就讓自己有些招架不住。

    更別說在教坊司遇見的戴面具的男子,以及那個神祕莫測的天尊。

    “殺鄒茂跟劉仁美有什麼關係?”蘇鏡再次問道。

    “因爲鄒茂時劉仁美安插在血刀門的眼線。”

    “嗯?”

    “是的,有些事情不便告知,你只需要知道我這邊能夠出動的力量如今都已經被監視,所以殺鄒茂這件事,非你莫屬。”

    姜小白說的並沒有錯。

    這也是他入股大皇子的代價,包括錦衣衛,甚至天羅在內,都受到了幾方勢力的監視。

    這也是不得不做的妥協。

    蘇鏡不知道這些,還沒等他說話,姜小白便接着說道:“所以,在鄒茂被抓的時候,劉仁美便開始籌劃刺殺行動了,這也是我將其關進詔獄的原因,爲吐露的真相,呵,堂皇之詞罷了。”

    “現在所有的勢力都陸續亮出自己的底牌。”

    “你在暗,他在明,你殺了鄒茂,劉仁美不知道是你所爲,便會猜忌,只要他一猜忌,後面的事情……”

    姜小白並沒有解釋的過於透徹,因爲有些事情,是現在所不能說出來的。

    包括大皇子這個複雜且脆弱的聯盟。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在這個聯盟裏種下一顆不信任的種子,假以時日,這顆種子自然會生根發芽,達到自己,想要達到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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