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穿着清涼的女子正在跳着魅惑的舞蹈，身姿扭動間，惹得臺下的男人們一陣驚呼。
馬義雲坐在靠近角落的位置，穿着一身常服，就像是個普通富家翁一樣拍着自己的大腿，哼着小曲，看着臺上香豔的表演。
旁邊的人自然不知道，這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富家翁，居然是當朝御林軍統帥。
不過就算知道了，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來風月樓，幾乎成了京城達官貴人們的共同的喜好。
畢竟教坊司是官家設立的，有些事情做起來說起來都不方便，這風月樓，就相對來說就好多了。
而且裏面的姑娘都是精挑細選，得勁。
就在這時，一個小廝彎着身子快速走了過來。
作爲曾經在戰場上衝殺過的將領，馬義雲自然是察覺到了這個接近自己的小廝。
不過卻不動聲色，依舊看着臺上的表演，手卻放進了腰間。
那是一把精緻小巧的火銃，從西洋而來，只能射出一發，但足以置人於死地。
這也是他這麼多年養成的習慣。
畢竟身爲御林軍統領，想要自己死的人，不計其數。
可那小廝只是走了過來，微微行禮，小聲說道：“大人，樓上有位爺，想要見您。”
“不見。”馬義雲冷冷說道。
他是什麼身份，豈是想見就能見的，而且只是派個小廝來傳話，架子這麼大的嗎。
想着，馬義雲在心裏冷哼了一下，正欲起身離開，卻見那小廝從懷中掏出來一塊白色的玉牌。
馬義雲看着玉牌愣了一下，感覺有些熟悉。
結果一看，只見玉牌上飛魚紋錦簇，凸起的方框內雕刻着“指揮使”三個大字。
姜小白？
馬義雲心裏咯噔了一下，身爲御林軍統領，他跟姜小白打過的照面並不少，自然認得這塊專屬於錦衣衛指揮使的玉牌。
姜小白也在這裏，還邀請自己上去？
眼神閃爍了一下，馬義雲將玉牌攥在手心，道：“前邊帶路。”
他倒要看看，這姜小白找自己，究竟所爲何事。
雖然統領御林軍，但馬義雲也知道，這姜小白可是天子面前的大紅人，屢次賞賜更是讓諸多公卿都爲之眼紅。
而且錦衣衛主要負責皇宮外安全，御林軍主要負責皇宮內安全。
從某方面來說，二者身上的責任是一樣的。
小廝將他帶到一間包廂前，敲了敲門：“大人，馬大人到了。”
“進來吧。”
馬義雲心裏又咯噔了一下，因爲裏面傳來的並不是姜小白的聲音。
他微微皺了皺眉，手下意識又按到了腰間，隨着小廝推開門，心裏也是愈發緊張了起來。
可當看見坐在裏面的人的一剎那，馬義雲臉上驚愕了一下，心中震撼，而後連忙跪下。
“太子殿下！”
坐在位置上的，不是當今大皇子，還能是誰？
當然，現在的大皇子，已經坐上了太子的位置，並且開始監理朝政。
太子殿下爲何在這，而且，爲何要用姜小白的身份召見自己。
朱明照揮了揮手，小廝緩緩關上門。
“起來吧馬大人。”
聽見聲音，馬義雲剛想起身，卻發現自己的額頭一片冰涼。
凝神看去，只見大皇子手中拿着一個玉璽，摁在自己的頭上。
這一瞬間，馬義雲感覺自己似乎失去了什麼東西，神情恍惚了一下，剛想從腰間拔出自己那把火銃，卻感覺後脖子一疼，眼前一黑，整個人栽倒在地上。
片刻後，包廂的門再度被打開。
馬義雲從裏面緩緩走了出來，但如果仔細觀察便可以發現，他眼眸深處早已失去了光彩。
包廂內，鄒舟緩緩端起桌上的茶盞，吹了吹浮起來的茶葉。
“可靠嗎？”朱明照問道。
鄒舟笑了笑，說道：“此乃我馭屍門的獨家祕術，若非修爲高於我的同門，斷然不可看出，不過還多虧太子殿下用玉璽收走了他體內的氣運之力，我這噬心魔蠱才能下成功啊。”
朱明照笑着，摸了摸手中的玉璽。
這自然不是大梁的傳國玉璽，只是一個仿製品。
國運，看不見摸不着，但又真實存在，它庇護着大梁的江山。
每一位朝廷命官，都會得到國運的認可，而後受到應有的庇護。
被大梁國運庇護的朝廷命官，不能說萬法不侵，但尋常手段卻是無法近身的。
而朱明照手中這個仿製品，便有着操縱大梁國運的功能，也是大梁太子的信物。
如若能夠得到真正的傳國玉璽……
朱明照眼神閃爍着，嘴角微微翹起。
姜小白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玉牌，臉色平靜，似乎對剛剛發生的事情毫無所動。
除了他們以外，沒人知道，堂堂御林軍統領，居然成爲了一個受人擺佈的行屍走肉。
“事情已了，姜某就告辭了。”姜小白起身，拱了拱手。
“等等。”朱明照突然說道。
“太子殿下還有何事？”姜小白問道。
朱明照笑着說道：“我聽說鄒茂，死了？”
姜小白身形頓了一下，臉上卻依舊是雲淡風輕：“是的，在下看管不力，讓人摸進了詔獄，鄒茂，屍骨無存。”
朱明照沉吟了一下，笑道：“這也不能怪姜大人，百密一疏，誰人都不可免啊。
“那下官就先告退了。”姜小白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包廂內燭火搖曳，良久之後，朱明照才自言自語說道：“屍骨無存，好一個屍骨無存，姜小白，你是真以爲我不知道，這鄒茂的真實身份嗎？”
坐在一旁的鄒舟挑了挑眉，卻沒有說話。
“不過這樣也好，劉仁美那邊應該已經急瘋了吧，這樣也好，這樣也好。”朱明照輕聲說着，嘴角的笑意更盛。
夜已經深了，一襲白衣的姜小白走在寥寥無人的長街上，看着遠方黑暗中連綿的建築，忽而間嘆了口氣。
京城，要亂了。
這一亂，註定很多人要死。
但只要大梁的江山能夠重新穩固，這一切，或許就都是值得的。